顧希言湊近一看,這是一張被火燒掉了大半邊的信箋,剩下的少半邊赫然寫著兩行字:「事又有變,靜心入我轂中復又逃脫,宜遣人往揚除之。石老、退翁二人皆」
韓沐猶在苦思:「這是張侍郎的筆跡無疑了。他想要除掉靜心,這個靜心究竟是誰?還有石老、退翁指的又是誰?」
顧希言心中有如電光火石閃過,他在沈府帶了近十年,自然知道沈德清的書房名喚靜心齋,沈德清的小號是靜心,聯絡上下文,自然明瞭張侍郎想要除掉的人就是沈瓊英的父親沈德清!
多年的困惑在剎那間被解開,他忽然明白了當初沈家為什麼那麼堅決地拒絕的自己的求婚。明白了重逢後沈瓊英為何對自己若即若離。原來沈德清亦參與到販賣私鹽中,最後良知未泯想要收手,卻被張侍郎等人滅口。他後來讓陳伯打聽過沈德清夫婦的下落,聽說沈德清不慎落水身亡,心中便覺得有些不妥,眼下一切都對上了。當年種種模糊的猜測在他腦中逐漸清晰,一個猙獰的真相正在慢慢展開。
韓沐見顧希言只是愣愣的不說話,不由催問道:「伯約,你到底是怎麼想得啊?」
卻見顧希言猛然轉身,問為首的那名衙役:「你們的馬放在那裡?」
「啊?」那衙役丈二摸不到頭腦:「就放在張府最南邊的馬廄裡。」
衙役話音未落,顧希言丟下眾人快步向南跑去。他遇事一向沉著冷靜,甚少有這樣不管不顧的時候,韓沐與眾人皆大驚,忙跟了上去,韓沐提高了聲音問:「伯約,你這是要去那裡,外面火勢還很危險,千萬不要草率行事啊。」
顧希言已是來到馬廄,順手牽了一匹馬翻身上去,他眼光凌厲地掃過眾人:「你們回去,我自有主張。」
顧希言甚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他□□那匹馬跑得極快,眾人愣了一下,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來。顧希言一人縱馬在街道上狂奔,兩旁的店鋪飛一般向後退去,四周的景物漸漸便得模糊。他現在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去找沈瓊英問個清楚。
他一貫重視儀表,絕不允許自己衣冠不整,可是眼下他的襟袍上儘是灰塵,發冠亦有些散亂,他卻再也顧不得了。時光隨著兩旁的街景一起倒回到十一年前,整整十一年的刻骨銘心,整整十一年的輾轉反側,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少年。
十一年前。顧希言在揚州最後一次見到沈瓊英。當時的情形他此生難忘。
「顧少爺,沈顧兩家雖是世交,可眼下你今非昔比,英英不過蒲柳之姿,並不敢高攀,還請另尋淑女相配吧。」
和以往不同,沈德清看向顧希言的眼神早已沒了往日的脈脈溫情,顧希言卻渾然不覺,還以為沈德清只是想考驗一下自己的決心,忙挺直了身子道:「沈伯父,您的生意出現了波折,此事我已經聽說了。請伯父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辜負英英的。」
沈德清內心一陣苦澀,終是硬下心來道:「看來顧少爺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歷來定親都講究兩廂情願,絕沒有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道理,是我們沈家不願意與顧家定親,自古官商分際,你現在高中探花前程遠大,我卻不願落人口舌,讓人說沈家上趕著攀附權貴。英英也享不了這樣的福氣。」
一向親切和善的沈德清此刻變得陌生起來,顧希言內心十分困惑,卻還是強撐著道:「沈伯父是不是聽了旁人的閒話,對我有什麼誤會,我絕不是背信棄義之人,也沒有做對不起英英的事,我」
沈德清冷聲道:「顧少爺多慮了,是我這段時間思來想去,覺得這門親事不妥當。本來按照沈家先祖的意思,沈家子弟是不可與官身結親的,我終不能違了祖訓。」
沈德清將祖訓都搬了出來,可見此事絕非兒戲,顧希言一顆心迅速沉了下去,他像是溺水之人抓好最後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