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後,顧希言開口道:「謝掌櫃的話,我們會作為呈堂證供記錄在案。今日叨擾,告辭。」
顧希言也不看沈瓊英,向韓沐使了個眼色,二人徑直離開。
在回應天府衙的路上,韓沐頗有些不忿道:「伯約,我看這個謝掌櫃大有問題,他與沈掌櫃這麼晚還見面,關係肯定不正常,說不定他們在密謀……」
「夠了。」顧希言忽然打斷韓沐的話,冷聲道。「官府論罪,總要有實證。這些無憑無據的抱怨,還是不要說的好。」
說話時,二人已經來到成賢街一帶,看到「王家乳酪」的幌子,韓沐便走不動路了,堅持進店買了兩碗雪花酪。
雪花酪原是夏日解暑的冷飲,當下正值深秋,吃雪花酪未免有些不合時宜,顧希言微微皺眉:「季安,這個時節,你吃什麼雪花酪?」
韓沐搖頭嘆氣:「沒辦法,最近衙門裡差事太多,心火就大,每每覺得渾身燥熱,只好用點冷飲壓一壓。我看伯約這幾日也忙得腳不沾地,不如與我一道用一些?」
顧希言看向那碗雪花酪,其色當真瑩白如雪,頂端點綴著少許紅豆沙,配上透明的琉璃盞,越發顯得身價不菲。他不由一陣恍惚,只是沉默著不發一言。
韓沐還以為顧希言有些心動了,再接再厲勸道:「坊間那些飲子店,所售的雪花酪往往加入大量的花生碎、山楂和蜜餞,把碎冰都掩蓋了,吃起來太甜膩,只好哄小孩子罷了。而王家乳酪不同,他家是將大量的滴酥加入碎冰中的,入口有濃鬱的奶香,輔料只有紅豆沙一味,清甜不膩,這一碗就賣三錢銀子呢。」
韓沐自然是出得起這點銀子的。韓沐先祖韓復,是國朝開國功臣,父親韓渠世襲勤忠伯,膝下有三子,韓沐為幼子,自然輪不到他襲爵,身上也少了責任,加之自從祖母、母親溺愛,自幼養成了縱情不羈的性子。應天府治中不過正六品,所得俸祿還不夠他日常零花。
在韓沐的催促下,顧希言終是嘗了一口雪花酪,細膩的碎冰很快在舌尖化開,清涼甜蜜,奶香四溢,依稀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顧希言自然是知道王家乳酪的,那是沈瓊英少時的最愛。他的思緒又回到十三年前。
那一年顧希言十六歲,沈瓊英十四歲。
還記得那日是謝小鸞和楊文儷共同的好友虞清遠的生辰,二人一早便前去賀壽。因虞清遠的住處在金陵北郊,與沈家相距甚遠,謝小鸞、楊文儷便沒有帶兒女同去。
沈瓊英的父親沈德清長年往來於揚州、金陵兩地,那天也不在,家中便只剩下沈瓊英、沈均益和顧希言三人,沈瓊英自然不肯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一直慫恿顧希言帶他們出去逛逛街市。
謝小鸞、楊文儷臨行前囑咐顧希言看家,他是穩妥人,原是不肯,經不住沈瓊英苦苦乞求,在加上沈均益也在一旁幫腔,便鬆了口,約好帶上家丁,只出門逛一個時辰。
結果這一逛就是大半天。沈均益倒也罷了,沈瓊英身為女子甚少出門,對坊間的一切都很好奇,他們逛了雞鳴山下的真武廟、卞壺廟,去榻房買了布料紙張,又到三山街採購了許多時鮮果品,品嘗了鴨糊塗、赤豆小圓子糯米藕等小吃,最後逛到成賢街,沈瓊英和沈均益實在走不動,便在王家乳酪那裡歇歇腳。
按照顧希言的意思,原本是要嘗嘗他家的招牌糖蒸酥酪的,可沈瓊英、沈均益偏偏看上雪花酪。
顧希言自然不同意:「那裡有深秋吃雪花酪的,小心著涼肚子疼。」
沈瓊英看向顧希言笑道:「顧哥哥,我與小弟就分食一碗好不好,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多吃的。」
沈瓊英這段時間在長個子,原來圓圓的小臉變尖了,身段也日見娉婷,彷彿春天的細柳,面對她這樣明媚的笑容,顧希言怔了一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