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機似地一遍遍重複,“你被發現的話,對誰都不好。知道嗎?”
他一臉木然,在她懷裡硬邦邦地趴著,紋絲不動。
“總之你記住,別說話,別讓他們聽見你就好了。”女人的碎碎念像咒語一樣,反覆在他耳邊響起。
只要不說話就好了,明白。
而他想說的話,也沒有人會去聽的——
37【第三十七章】(二更)
夢像腳下灰色的路一樣延續。那間出租屋開始分崩瓦解;一塊塊碎片灑滿了路面;每一塊都裝了一個回憶片斷。
走過去;就像走過那些年流逝的時光。
眼前的女人樣貌更憔悴了,而自己也長高了,到了上小學的年紀。
搬到新的地方,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小區,不再是小鎮上一間老舊的出租屋,而是高樓之中火柴盒似的小小一個套間。雖然也是租來的,但是大門是不鏽鋼做的防盜門,鋥亮嶄新,比曾經的那扇鐵門耐看多了。
自從他到了學齡;女人終於願意讓他上學;也第一次牽著他在大白天走出住所。
那句口頭禪女人很少再說。
因為他已經學會沉默,不需要一遍遍提醒。
學校是一個相當喧鬧的地方,校門口往來的車流,奔跑跳躍的同齡人,維持秩序的老師,零零碎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潮水般將他掩埋,他像一個剛剛從默劇裡走出來的人,耳朵嗡嗡作響,無形中湧上來一股窒息感。
這一切很陌生,陌生到一種令他懼怕的境界,冷汗不停地從手心裡冒出來。
不過沒關係。
只要不說話,不出聲就好了——女人一直都是這麼教育他的。
“你叫什麼名字?”和藹可親的班主任彎下腰,微微笑著問他。
半晌,他慢慢抬起眼睛,對方好奇打量他的目光猶如芒刺,逼他立刻把頭低迴去,朝女人邁了一步,半個身子藏在她的長裙背後。
“他叫沈雁。”女人回了一個社交笑容,代為回答。
“沈雁,”班主任照念一遍,繼而轉向女人道,“您的孩子似乎非常害羞呢。”
從他的角度看不見女人臉上的表情,但是她握著他的手一瞬間捏緊了,他幾根指骨都勒得發疼,卻仍然一聲不吭,只是忍。
“他不是我孩子,是我侄子。”女人的語氣又硬又直,沒有一點彈性,“我哥和我嫂在外地工作,沒時間帶孩子,就寄養在我這裡。”
“啊,是這樣嗎?”班主任下意識看向他。
這時候女人側過頭,順著班主任的視線低下去一動不動盯著他,手腕一使勁,他的身體整個被她往前拽了拽,忍不住磕磕絆絆回到班主任面前。女人張開嘴,面無表情地催促:“說話啊,快說對。”
說話。
他第一次聽見女人這樣吩咐,眼睛睜大,茫然地眨了眨。
侄子,哥哥,嫂嫂,外地,工作。那些都不是他的情況——原來,他在扮演“別人”的時候就可以說話了嗎?
“對。爸爸媽媽很忙,在工作。”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一字一頓,可總算是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班主任見他開口,便笑盈盈地摸了一下他的頭,以示安慰。
女人似乎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容許他再次靜悄悄地退到她裙子後面。
於是,他白天扮演一個與他同名的陌生人,晚上回到家中,又恢復成那個不說話的,真實的沈雁。
來到這座城市之後,女人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有時候半夜兩三點才回來,酒精上頭了便會闖進房間用力搖醒他,又哭又鬧,把他桌上寫好的作業撕得粉碎,接著歇斯底里地問他一些他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譬如“你為什麼長得那麼像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