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意思,並不甚懂,卻能流暢書寫。
當週生辰歸來時,藏書樓已被她寫滿了兩面牆。
侍女在深夜尋不到她,只得悄悄向周生辰求救,清河崔氏的女兒深夜失蹤,若傳出,便是滿門受辱。侍女做不得主,六神無主,周生辰便獨自一人尋便王府,直到走到藏書樓的頂層,看到拜師時給自己乖巧奉茶的小女孩,竟在牆面上寫下了司馬相如的《上林賦》。
洋洋灑灑,竟無一字偏差。
卻偏偏卡在了男女情意的那句話上:長眉連娟,微睇綿藐。
她手足無措,緊緊攥著毛筆,從竹椅上下來。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月色中,神色有趣的師父。“忘記後半句了?”周生辰走過去,單膝蹲□子,溫聲問她。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舊默默頷首。
師父忽然伸手,抹去她臉上的墨汁。
指腹有些粗糙,並不似孃親般的柔軟。可是一樣的溫熱,也一樣的溫柔。
他笑了聲:“後半句是: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她恍然抬頭,欣喜看師父,想要反身再爬上竹椅時,卻覺得身子一輕,被他從身後抱起來:“寫吧,我抱著你。”她頷首,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以至於這八個字寫下來,和別的筆跡相差甚多。
她還要再寫,師父已經把她放來下:“睡去吧,待你學成時,再補足餘下的。”
是以,藏書樓內,有她未曾寫完的詩。
她私心裡甚至將它當作了秘密。
後來漸漸大了些,她方才懂得,這句詞的真正意思。
女以色授,男以魂與,情投意合,心傾於側。
每每師父離開王府,短則半月,多則三月時,她都會悄悄來藏書樓。有時候在午後開啟窗,總會有風吹進來,夏日浮躁一些,冬日則冰寒一些。有風,就有聲音,無論是風穿透數個書架的蕭蕭聲響,亦或是翻過書卷的聲響。
起初她個子矮,總會站在竹椅上,後來慢慢長得高了,再不需要竹椅。
不用她說,周生辰總會在這裡找到她,然後在固定的一根柱子上,丈量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她是否有長高。她看到他忽然而至,總會開心不已,說不出,就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搖搖晃晃,不肯鬆開。
“十一,”他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會單膝蹲下來,很溫柔,“你笑起來,最好看,要常常笑,好不好?”她笑,嘴角揚起來。
日日月月,年年歲歲。
琴棋書畫,她並非樣樣精通,卻偏好棋和畫。
前者,可在藏書樓陪師父消磨時間,後者,則可趁師父處理公務時,用來描繪他的樣子。她不敢明目張膽的畫,只得將那雙眼睛,那身風骨,一顰一笑,睡著的,疲累的,亦或是因戰況盛怒的師父,都藏在了花草山水中。
只她一人看得,惟她一人懂得。
她不得出王府,自然不及師兄師姐的眼界開闊。每每到十日一次共用晚膳,總能聽到已隨師父出征的師兄,眉飛色舞描繪他如何劍指千軍,身先士卒。而師姐又如何描繪,在市井傳聞中,師父的名聲。
“十一,你覺得,師父是不是很好看?”
她怔一怔,想了想,然後很輕地頷首。
若說師父不好看,這世上再無可入眼的人。
“有沒有聽過,‘美人骨’,”最小的師姐,靠在她肩上輕聲說,“美人骨,世間罕見。 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而小南辰王,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兼有皮相骨相的人,百姓們都說,這比帝王骨還稀有。”
師姐輕聲說著,甚至說到最後,竟有了大逆不道的話。
“小南辰王家臣數千,擁軍七十萬,戰功赫赫,早該分疆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