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楚虞掐著自己的嗓子,伏在地上,用力地咳了起來。渾身濕透的人魚狼狽地趴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修長而寬大的尾巴瀕死般彈動。
他低頭摸索著鳳冠,手指觸到一處溫熱,緊接著被反手十指相扣地摁住。
有人跪在他面前,吻了上來。
那個吻熱切急迫,情難自抑地尋求楚虞的呼吸,忘記收斂的鯊魚牙在觸碰中割傷了那人的唇角。
楚虞被梵鳥的呼吸侵佔,等他有意識到面前是何人時,一隻手插進他濕潤的髮絲中,託著他的後腦,安撫似地撫摸。
「不是讓你別進來嗎?」
任雀這樣說著,他披著一件殘破的梵袍,深棕色質地,似是趕工做出來的,針腳粗製濫造,被什麼東西灼燒過,破破爛爛,看不出本來的花紋。
他跪在楚虞面前,神色無奈卻縱容,疲憊的眼神藏著幾分笑意。任雀抹掉自己唇角的血,身形一晃,露出身後景象。
楚虞這才發現,他和任雀跪在一棵巨大的樹前。
天地被墨色侵染,地平面只有一條微茫白線,分不清時間,看不到日月,終其一生都置身混沌。
任雀身後有一棵巨大的古樹,遮天枝葉如傘蓋,散發無數銀色光點,如群星覆滿天際,透明脈絡在粗大樹幹中流竄,只要稍微用心,就能看清那些光點在樹中的迴圈。
像一副安寧而富有生機的畫,在無人處恣意生長。
樹下,是一片只能沒過腳踝的淺水,水無色,唯有楚虞掃動尾巴才能有所感覺。
楚虞專注而貪婪地盯著任雀,他眼裡覆上一層水膜,顫抖地抓著任雀的衣角,而後想起什麼,突然焦急地鬆開手,遍地尋找。
「鳳冠,鳳冠……」
楚虞根本找不到鳳冠,在這混沌一片的領土裡。
他找遍了身邊每一寸角落,甚至跌跌撞撞要去樹下,任雀拉著他的袖子,他呢喃著回神,珍珠從眼睛裡蹦出來。
啪嗒,啪嗒。
一枚,兩枚。
「哥哥的鳳冠不見了,楚虞給哥哥的鳳冠……」
楚虞的眼眶紅著,鼻尖翕動,猛地撲下來,明明體格比任雀還要結實,卻把頭抵在任雀肩膀上,渾身顫抖地抱住任雀。
他控制不住眼淚,魚尾無力地貼著地面,哭泣時嗓音發軟,每念一聲都讓任雀心疼一下。
最後,任雀只好吻他。
「楚虞,你的鳳冠還在,他帶你來到了往生湖,看到那棵樹了嗎,那是你的鳳冠。」
任雀托起楚虞的臉,小魚的眼睛腫了,蓄滿淚花,他把魚摟到懷裡,指著遠處的樹。
「本來想陪你一起來的,如果沒有梵鳥的指引,沒人能越過夢魘之地到達往生湖,你絕無僅有。」
楚虞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參天的古樹,而後滿滿的,把潤著水光的視線挪到任雀臉上。他的臉紅了一些,大概是被誇獎了,稍微咬唇,露出羞赧之色。
來到往生湖不僅是其他物種是困難,對任雀這等實力強勁的梵鳥來說也不是易事,從前能供他穿越往生湖的梵袍已經被燒毀,身上這件是緊急做的。
他在一個月前收到白澤的訊息時便猜到了楚虞的想法,緊趕慢趕,好歹是趕上了。
「去拿你的戰利品吧。」
任雀拍了拍楚虞,小魚被推出去一些,古樹彷彿有所感應,銀色光點緩慢飛卷而來,在楚虞面前凝成一枚珠子,珠子變幻,一頂花紋反覆的銀色鳳冠浮在楚虞面前。
海藍色寶珠宛如封印著寂靜怒濤,濃縮所有暴戾與溫柔,閃耀在銀色樸素的冠冕之上。
所求者之心所幻化的三生寶珠,是楚虞對任雀濃烈的佔有與愛戀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