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的血腥瀰漫在森林中。
男人俯首注視著眼前,趴在地面因力氣耗盡,無法起身的老女人。按理說,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首先感到的卻是味同嚼蠟的茫然、虛無、帶著難以言表的哀傷。
他身旁那隻戰敗了的羅剎鳥,瑟縮地站立在他身旁。鳥身散發著蛋白質燒焦的臭味,原先那華麗柔順的羽毛成了一團亂糟糟、骯髒的毛絮物。
鳥心擂鼓般的跳動聲,讓男人產生了厭煩的情緒。他想這隻無用的羅剎鳥,腦子蠢笨不堪,性格狂妄自大,只會添麻煩,實在是無法令人滿意。
男人的手心有光在聚攏,瑩白的光芒夾雜著點青黑的光斑。
“主人。”
羅剎鳥跪倒在地面,低歪、不住顫抖的身體充分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安。
“唔?”男人還有點耐心。
“我……我……我……”羅剎鳥被瑩白的光芒嚇壞了,他張著嘴胡亂地吐著沒有意義的字。他不敢辯解,狡辯也許會在瞬間激怒眼前的男人。
男人側轉頭部,盯著面前的羅剎鳥,美麗的樣貌不復存在後,那醜陋的獸性便暴露無遺了。
“主人。”蠢蠢欲動、孤擲一注的反抗,即將上演。這場無望的反抗,是羅剎鳥最後的一線生機。他永不可能,束手待斃。
緩慢的長嘆。
男人手中的光芒散去,這令人作嘔的東西,起碼還擁有無法饜足的貪婪,和永無盡頭的殺戮慾望。這兩點對男人來說,是羅剎鳥的優點。
“說吧。”男人給了羅剎鳥解釋的機會。
說說他是怎麼再次被呂翠竹追殺,狼狽地落敗。男人可以原諒他的失敗,但絕不允許他為自己的失敗胡亂編造現實。
羅剎鳥眨了眨眼,血紅的眼瞳似是在回憶之前的交戰場景。
“主人,美人圖它不一樣了。”他想起那張看不透情緒的面孔,傷口便不由地產生了燒灼感,“美人圖,變得很危險。它說這世界沒意義。”
蓬亂、粗糙的羽毛無風顫動,“它對您,也不再保留敬意。所以這次,它站在了追捕人這邊。它說如果呂翠竹完了,那世界的秩序就完了。”
鳥頭低垂,“它說正義必須戰勝邪惡。”
羅剎鳥預想中的暴怒,沒有發生。男人聽了這些話,眼底反倒泛起一層淚光。
“有意思。這世界沒有意義嗎?”男人低聲說道。他不需要面前的蠢鳥回答。
“正義必須戰勝邪惡啊。美人圖比你有意思多了,羅剎鳥。”句尾平直的語調,讓羅剎鳥瞬間揪緊了自己的心。
男人繼續自言自語。
“世界的秩序是什麼呢?我也很想知道。”男人用腳尖踢了踢面前昏迷不醒的呂翠竹,“既然美人圖,選擇了追求意義。你想追求什麼呢?”
他的話不知是說給躺在地面昏迷的人聽,還是說給旁邊鬥敗的羅剎鳥聽。但最終羅剎鳥逃過了一場死亡,前提是它必須將地面的女人安全送達流絲鎮。
望著天邊遠去的鳥影,男人想起了那個女人。她嬌小瘦弱,五官精緻,雙腳秀氣,腰細得彷彿能被陣風吹折。她快死的時候,卻爆發了與瘦小身軀並不匹配的能量,然後身體變成了一張薄薄的蟬蛻……
惠都有條古玩街,上百家的門店聚集在一起,每家店的經營年份不一樣,裝修自然不大相同。但前幾年,掀起了舊街改造,統一裝修的門店,租金也統一上漲了。
百餘家的古玩店,現在就剩下了二三十家,在這嶄新、整齊、呆板的街面上苟延殘喘。
這天一大早就來了個小姑娘,比劃著要找一張古畫,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幾十年前,被家中的長輩賣給了這條街上哪家店鋪。現在他們闊了,想把這幅畫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