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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側頭,「還希望再生,一架老式洗衣機,不停地操作,洗出來的衣服遲早全變成深深淺淺的灰色,一日我急了,買了瓶漂白水,硬是把校服浸了一夜,白得耀眼,我不要成為他們一分子。」鎖鎖有迫切的慾望要與眾不同。

南孫說:「奇怪,我倒是不介意在家中待一輩子。」

鎖鎖笑,「那自然,飽人不知餓人飢。」

南孫瞪她一眼,「別把自己說成苦海孤雛。」

鎖鎖翻開課本。

蔣太太卻來敲房門,「晚了,出來喝碗燕窩粥,好休息了。」

鎖鎖說:「燕窩?」

南孫悄悄說:「老太太吃,我們也吃,她一直嘮叨,我們裝聾。」

鎖鎖莞爾,把這套家庭教育原封不動搬到社會上用,有大大的好處。

她一直欠舅母生活費。

因為這樣,表兄名正言順在她房內外穿插。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搬走,對於住了十多年的小小三夾板搭的房間忽然有點留戀,朝西的房間一到下午四點便有太陽射進來,接著是熟悉的麵包香,以後,無論飛得多高多遠,走至天涯海角,只要聞到烤麵包香,她就會想到出生地。

房內一張鐵床,一張書桌,一隻老式衣櫥,鏡子是鵝蛋型的,鑲在櫥門上,坐在書桌前,一側身便照到鏡子,猛一抬頭,還以為房中另外有人。

以前沒有,現在有表哥。

一次他搭訕地看她在寫什麼,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她肩上,她立即站起來,背脊貼著牆,戒備地、靜靜地看著他,雙臂抱在胸前。

一雙眼睛在夕陽下沾了金光,閃爍地、精光燦爛地看著她表兄。

那臉上長小皰的年輕人忽然自慚形穢,要關住這樣的一雙眼睛,談何容易,他雖不是一個伶俐的青年,心中也明白。

他靜靜地退出。

第二天,鎖鎖用很平靜的聲調同她舅母說,要往同學家去小住,為著考試便利溫習。

舅母問:「是蔣小姐的家?」

鎖鎖點頭。

「你倒是看重功課。」

鎖鎖不語。

「好,」舅母笑,「將來愛做事儘管做事,孩子由我來帶。」

鎖鎖仍然不出聲,一抬頭,看到表哥下班回來,呆站一角。

他臉上有點慘痛,有點留戀,有點自慚,鎖鎖沒想到他感情會有這樣的層次,倒是意外。

看樣子他知道她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他沒有出聲。

為了這一點,鎖鎖感激他,他在她心中升華,去到一個較高的境界。

她第一次正視他的臉,並且抿一抿唇。

他眼睛紅了,別過頭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鎖鎖度過在區家最後的一夜。

她記得她欠舅母五個半月的生活費,約值五千元,在那個時候,相等三兩多黃金。

一定要歸還。

因為直至她走,舅母並沒有虧待她。

表哥送她,一前一後,站在公路車站上。

許久許久,她以為他已經走了,但地上仍有他的影子,終於鎖鎖上了車。

那夜,以及連續許多許多晚上,她都做夢看到那瘦長的黑影。

真沒想到他不自私,真正為她好,尊重她意願。

這是他的初戀。

多年以後,朱鎖鎖發現,沒有男人,愛她如她表哥愛她一半那麼多。

南孫在門口等。

取笑她:「光著身子就來了。」

除了書包,鎖鎖什麼都沒有帶。

也沒有說要待多久,一切心照。

還有兩個月大考,找工作的時間也約是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