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龍井,吹著杯中的茶梗,一邊抬起老眼,瞟了瞟坐在右側客位上,神情顯得侷促不安的方錚。
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韓竹輕輕擱下茶盞,狀似悠閒的靠在太師椅背上,閉上眼,然後又開始捋起了他那把修得整齊飄逸的美髯,手指不時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方錚聽這敲擊的節奏,半晌之後,隱隱聽出了一點味道。——《將軍令》,韓老頭厲害啊,胸有驚雷,面若平湖,於平靜中蘊涵殺伐之氣,今日這韓府前堂,搞不好便是自己的埋骨之所……
當然,方錚很理解韓竹此時的心情。
任誰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慌慌張張從自己女兒的閨房跑出來,都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奏《將軍令》的慾望。
方錚現在很羨慕韓亦真,真的,二人這一連串的突發狀況被韓竹發現後,韓亦真滿臉羞憤,然後畏罪……沒自殺,狠狠摔上房門,像只鴕鳥似的把自己鎖在房裡,誰也叫不開。
她真幸福,可以不用面對她老爹的質詢,不用看那些韓府下人怪異複雜的目光,更不用此時此刻如坐針氈般在韓府前堂,聽她老爹獨奏《將軍令》。
方錚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被韓竹滿面寒霜的請到了前堂,然後分賓主坐下,最後二人便在沉默中度過。氣氛很尷尬,方錚想跑,細細一想,覺得光跑可能解決不了問題,於是他只好繼續坐在前堂,努力裝出一副坦然無愧的模樣,忍受著這沉默中漸漸蔓延的殺氣。
韓竹的手指仍舊在扶手上敲擊著,淡淡的瞟了方錚一眼,手指忽然一頓,《將軍令》的節奏停了,方錚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韓竹的手指又開始敲了起來,這回換了節奏,凝神一聽,好嘛,《十面埋伏》……
方錚有點想哭……
如果時光能倒流……唉,算了,還是別倒流了,甭管倒流回哪裡,他的人生都是失敗至極的。拼命鼓足了勇氣,方錚把胸膛一挺,正待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凜然模樣時,萬幸,韓竹先開了口,打破了前堂內令人幾近窒息的沉默。
“賢侄啊……”韓竹慢條斯理的喚道。
“小的在……咳,小侄在。”方錚諂媚得只差沒學清朝的奴才給這老頭打千了。
“你喜歡我女兒?”韓竹開門見山。
“不不不不,沒有的事兒!”方錚極力否認。
“嗯?”韓竹冷眼一瞟,目光寒洌,陰氣森森。
“啊!喜歡,非常喜歡……”方錚開始流汗,流很多汗。
“什麼?”韓竹老眼一睜,精光四射,不知是驚是怒。
“啊!不,不喜歡……”小心翼翼的看著韓竹的臉色,方錚試探道:“……我到底是應該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這個……”韓竹捋須沉吟:“……可以喜歡。”
“啊?”方錚大驚,隱隱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這個……我真沒喜歡呀……”
“哼!你不喜歡我女兒,為何卻跑進她的閨房?你當我女兒是什麼?當我韓家是什麼?”韓竹語氣中帶了幾分怒意。
“啊?這……韓世伯,這其實是個誤會呀……”
“誤會?”韓竹濃眉一挑,不怒而威,世家家主的風範,方錚縱是欽差大臣,也不由有些戰慄。
“對!誤會!這個誤會太大了,以至於小侄非得跟您竊竊私語才能解釋清楚……”
方錚急忙離座,兩步跨到韓竹耳邊,輕聲嘀咕道:“事實上我與您的女兒之間非常清白,我今日受韓小姐之邀,前來貴府與她商議稅案事宜,誰知進了她的小樓,她卻遲遲不至,小侄公務繁忙,實在沒多少時間等人,於是便上了她的繡樓,打算催她下來,結果正好碰到她換……咳,不對,正好碰到您上樓,為了韓小姐的清白名聲,小侄情急之下匆忙躲避,後來等您走了,小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