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剎那間下了賭注,賭白蓮花對高嫣蘭不會有惡意,賭白蓮花對他有欣賞而無仇視之感。
他是從水下走的,神奇的輕功加上超塵拔俗的水性,他貼舷入水,遠潛出兩百步外,利用湖岸的草叢掩身,向北面的府城移動,遠出兩裡外,方爬上岸揚長而去。
接近府城,他的衣褲已經幹了,僅臉上重敷的藥末仍是溼的,沒有人再認得他是莊怡平了。
山區中,只有一些三流小人物在找他,稍有地位的人,已不屑留下尋找一個傷得失去人形,不久將去見閻王的人啦!
他回到客店,發現江南妖姬和純純尚未返店,不由心中大急,立即前往尋找嶽州的地頭蛇打聽訊息。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他就有門路找到他要找的人;一些仇視走狗的,具有正義感的江湖好漢討訊息。
午牌末,他出現在北門月城的廣教寺。
而江南妖姬與純純,正在南門外鎮湖橋附近,焦灼地打聽他的訊息,一南一北,錯開了。
城內已沒有高階走狗逗留,巡捕們對這些傢伙明裡恭順,暗中恨之切骨,對要求合作的事陽奉陰違,有些捕快甚至避得遠遠地不加理睬。
他已經沒有多少顧忌,因為他已打聽出有一批首腦人物,已經乘船走了,去向是下江。
廣教寺香火併不旺,位於一條小街尾端,距城根不遠。兩進大殿,一排客室與禪房,平時僅有十餘名窮和尚在內苦修,表示香火有限,是一座名氣小得很的古寺,來掛單的走方僧自然也限於毫無名氣、沒有地位的所謂走方缽僧—一靠化緣為生的苦行僧。
他換穿了青袍,臉上仍有一層油膏,像個落魄的私墊夫子,也像個窮極無聊的幫閒—一拿人錢捱了揍的幫閒。
誰也沒想到,大名鼎鼎江湖六怪之一的遊僧法元,會在這種窩囊地方掛單。
原因很簡單,遊僧法元是個酒肉和尚。大寺院管理嚴,不守清規的和尚無法立足。
偏殿的東首,是一座小院子,對面有一座靜室,是和尚們偶或犯了過,來這裡反省坐閉的地方。
靜室內沒有和尚反省,卻有和尚在吃肉喝酒。
靜室是按規矩設定的一張草蓆,一隻夜壺,別無長物。而現在,草蓆堆在壁角,夜壺失了蹤。
兩個和尚席地而坐,僧服已泛冷灰色。上首那位年已花甲出頭,寸長的花白頭髮中,可看到四排戒疤的影子,是正式受過戒的和尚。滿臉橫肉,銅鈴眼朝天大鼻,滿口半寸長的亂須椿。
但那一口的森森尖利的牙齒,比年輕小夥子的牙齒更健康,更完整,所以一張嘴,真像成年的大青狼。
身旁,擱著一柄代用的方便鏟,窄而長的鏟身,有鋒有稜,一看就知道不是用來掩埋路旁人獸屍體的方便鏟,而是用來殺人的殺人傢伙。
這就是遊僧法元,俗家的姓名無人得知。在江湖上,與靈怪齊名,人見人怕的惡僧。
另一位和尚正相反,尖嘴猴腮,乾癟瘦長,望之不像有道高僧,倒像荒年二載未進水米的癟乞。
對面也坐了一個人,一個精壯的中年大漢,膀闊腰圓,暴眼虯鬚,腰間所佩的雁鋼刀份量夠沉,可知功力必定十分驚人。
中間方磚地面上,五六隻攤開的荷葉包,有雞、有肉、有醬魚、有燒滷……
一罈酒已喝掉了一大半,每人肚子裡已有了兩斤以上,酒用碗盛,另有一隻可盛兩斤酒的酒缽,以便盛從壇裡倒出來的酒。
“法元道友。”
乾瘦和尚吞下一塊大肥肉,眯著老眼說:“既然拔山舉鼎來了,你去接他也是應該的,不然豈不表示你心胸容不了物?”
“去他孃的!”
遊僧法元露著白森森的尖牙粗野地咒罵,哪有半點出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