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大內禁苑,暗香亭。
禁苑中的梅花雖然早已經凋謝,但其它草木興旺,鬱鬱蔥蔥,令人心曠神怡,很有幾分寵辱皆忘的味道。
暗香亭前,一湖春水籠罩於一片煙雨之中,岸邊楊柳依依,輕舟泊岸,曲徑通幽,怪石嶙峋,一幅江南山水的畫卷。
站在小亭內,趙竑負手靜立,望著煙雨中的盛景出神。
從山清水秀,但生活清苦、民風彪悍淳樸的蜀口,回到和風細雨,小橋流水,但市井好奢萎靡的臨安,他還真有些適應不過來。
臨安城太美了,美的讓人驕奢淫逸,玩物喪志下,骨頭都酥了,失去了奮鬥的動力。
歷史上,正是這樣的紙醉金迷、玩物喪志,讓蒙古大軍的鐵騎碾碎了大江南北,十萬軍民赴海,崖山之後。
其實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臨安城正在發生改變,只不過潤物細無聲,他一時沒有覺察而已。
即將來到來的殿試,需要耗費他不少精力,他也想做些事情,改變科舉唯上的局面。
國家科舉取士,宏圖大道,國家之本。士大夫階層,也不是多難調控。關鍵是朝廷怎麼用,法度如何節制。
一切,還都在君王的乾坤獨斷而已。
君權神授,又豈能君權弱於相權?君王自己不作為,困於所謂的祖宗家法“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簡直是一派胡言!
祖宗家法讓你奴顏婢膝了嗎?那一條祖宗遺訓讓你可以亡國滅種?
純粹是大宋歷朝皇帝的無能而已!
就像他的“父皇”宋寧宗趙擴,歷史上整天就知道修道成仙,平生毫無作為,臨死也不知道封太子,留遺詔,以至於朝政日敗,國事皆休。
還有山東李全這根攪屎棍,讓他無奈之下,煩躁不安。
他並不想動李全,並不是他不敢動,而是他知道歷史上李全的結局。他想以最小的代價除掉李全,保持淮南目前的局面,不想收回的淮東是一堆瓦礫。
按照歷史上的記載,李全就要和蒙軍交戰,被圍山東之後,然後投降蒙軍。李全投降蒙古人,宋廷停發餉糧,其麾下忠義軍自相殘殺,世間再無忠義軍,只有“蒙古李全”。
歷史上,“蒙古李全”多次對大宋用兵。也許到了明後年,朝廷就得先發制人,不得不對李全用兵了。
西夏那邊,蒙古大軍攻城略地,恐怕正在攻打河西走廊,夏日之後,就要兵進興靈之地。
也不知道,餘玠和曹友萬準備的怎麼樣,什麼時候出兵?
他們帶上足夠多的火器,應該能扛過這場曠日持久的持久戰吧?
到了明年夏天,他很可能就不得不親自率兵出征,來解決西夏這個難題。
到時候,成都府和利州大營,還有利州兩路的新軍,應該編練完畢,可以一用了吧?
走在石子鋪成的幽徑上,柳枝微擺,落紅無數,細雨濛濛,讓趙竑覺得清新,卻有幾分寂寥。
一萬軍人遠赴西夏,流血犧牲,為了什麼?
為了西夏文明,為了那麼多鮮活的生命。
在雙方實力差距明顯的前提下,這卻是唯一的方法,唯一可以挽救西夏文明的方法。
挽救西夏文明,聽起來似乎有些“聖母婊”,但卻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崖山之後,在他的時代,想都別想,絕不可能!
積貧積弱的大宋,只有透過時間的積累,透過無數軍人的流血犧牲,才有可能換來民族的復興。
大宋,能迎來屬於他的時代嗎?
“……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啦啦啦……”
心煩意亂之中,歌聲伴隨著琴聲傳來,隱隱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