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寧羞紅著臉,連連推辭,眼底卻是掩也掩不住的開心。
這輩子活到現在,她才算是活出了點滋味。
被需要、被認可,比她每日在享受中虛度光陰,來得更有成就感。
夕陽將樹木光影拉得斜長,透過雲層灑在庭院之中,給一草一木都鍍上一層金輝。
最先回到華沐堂的是燕吉音。
她懷裡抱著琵琶,儀態端方的對兩人見禮:“給母親請安,吉音見過淳寧殿下。”
淳寧瞧著她懷裡的樂器問:“幾日不見,小吉音已經開始學琵琶啦?”
燕吉音回話:“是的,今兒才初學了幾個音。”
“來來來,奏給我聽聽。”淳寧興致盎然。
燕吉音看了秦瑤光一眼,見母親微笑頷首,便坐到穀雨搬來的繡墩上,調整好坐姿,纖指輕彈。
琵琶聲聲,猶如珠玉落盤,清脆悅耳。
不是什麼複雜的曲子,只是最簡單的練習小調,燕吉音指法青澀,速度還談不上流暢,卻極為精準,指法一絲不苟。
秦瑤光和淳寧在音樂上都有一定造詣,待她停下彈奏,淳寧當先讚道:“音姐兒是真的很不錯,學什麼像什麼。”
可不?
在五個孩子中,燕吉音不是某一方面特別突出有天賦,卻是各方面均衡發展的那一種。
從琴棋書畫到讀書習字,再到吟詩作對,她都傾盡全力去學。
好在有原書所賦予的好底子撐著,只要她肯學,就能學會。
她又是個好強的性子,絕不允許自己認輸,付出的精力比常人更要多得多。
放在現代,就是人們常說的“六邊形戰士”。
秦瑤光用讚許的目光看著她,語氣中帶著憐惜的心疼:“音姐兒別把自己逼太狠了,母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因為時常彈錯音而逃課呢。”
淳寧詫異地笑了出聲:“皇姐,當真?”
她眼裡的皇姐,一直都那麼光彩奪目,沒想到還會有頑皮的時候。
秦瑤光含笑說:“可不?不信你可以去問母后。”
她小時候是大景朝最鼎盛之際,先皇英武母后慈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帝國最驕矜的小公主。
小公主逃個課,怎麼了?
燕吉音垂下眼簾,掩去唇角偷偷浮上來的笑意。
雖然母親一直說讓她要為自己而活,但她還是偷偷以母親作為榜樣。
總是想著燕家大房就只剩下她和大哥,待真相大白之日,她一定不能給已故去的父母丟臉。
她要堂堂正正站在所有人面前,讓看見的人都讚一聲,給父母爭光。
大哥那麼拼命練武,她當然不能成為拖後腿的那一個。
原來,母親小時候也會犯錯,還會逃課?
隨著她的笑意,心頭那根一直被她繃得緊緊的弦,稍稍鬆了些許。
她的確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門外響起鼓掌聲,隨著聲音踏進房門的,是走在前面的燕元安,和緊隨其後的燕時晏。
兄弟兩人都穿著九峰書院的學生服,墨藍色寬袖襴衫、用玉色布絹為裡,頭戴由輕薄柔軟的黑色紗羅製成的軟腳幞頭,書生氣十足。
同樣的衣服,被兩人穿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燕元安少年老成,墨藍色令他的氣質如靜水深流,不顯山露水卻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在同齡人中顯得格外出眾。
深色穿在燕時宴身上,越發襯得他膚色如玉,舉手投足中盡顯風雅。
翩翩少年郎。
兩人向秦瑤光和淳寧問了安,燕元安便笑著對燕吉音說:“遠遠就聽見四妹妹彈奏的琵琶,不敢相信竟是今日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