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流動的感覺。
“你如果現在不想動手殺我的話,”杪冬看著流筠掉在地上一直沒撿起來的劍,蒼白的臉上帶著些微的茫然,“那我要回去了。”
他慢慢往外走,留下來的人似乎被什麼東西懾住了心魂,一動也不動。
經過順帝身邊的時候,那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慌張地喚了句:“杪冬!”
杪冬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偶爾想起以前的事,就會覺得杪冬和大叔,子陽和父皇,實在是有些諷刺呢。”
順帝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杪冬卻狠狠甩開他的手,飛身離去。
無赦看著這些神色各異卻同樣狼狽的人們,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下。
“除非是踏著我的屍體,”他提著劍,沒有指代的話也不知是在對誰說,“否則休想碰殿下一根汗毛。”
無赦轉身想走,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實在忍不住似的回過頭,朝有些呆愣的流筠說:“知道為什麼殿下會認出你是三皇子嗎?”他冷哼一聲,“因為你手上當寶貝般戴著的佛珠,是當年殿下一顆顆選出來,親手穿了送給一旬大師的禮物。”
看著流筠滿是震驚的臉,無赦譏誚地笑了一下,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番外 無赦(一)
十歲那年,師傅來找我的時候,我剛從暗宮三年一度的試練賽中保住性命拼了出來。
師傅說太子殿下已滿五歲,照慣例要配個小侍衛,上面想借此機會在太子身邊安插個眼線,他見我年紀適合,便舉薦了我去。
“你要做的就是監視他,然後每隔兩個月向暗宮彙報一次情況。”
師傅說對暗影而言這大概是最安逸的差事了,我定是交了什麼好運才撞上的。而那時我的血液還在為不久前那場殘酷的殺戮沸騰不息,滿世界都是鮮紅的血光,所以雖然畢恭畢敬地應下了,心裡還是對今後可以預見的乏善可陳的生活嗤之以鼻。
對於從小接受嚴苛的訓練、在刀光血影中摸爬滾打的我來說,那個聽說並不受寵的太子殿下,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奶娃娃而已。想到要將我所學的全部耗費在他身上,真是會心有不甘。
與殿下初次見面的情形,在那個十歲孩子無知且莫名其妙的心高氣傲裡,早已經消弭得無影無蹤。如果順著回憶往前找,我所能尋找到他的最初的蹤跡,是那個飄揚著雪花,異常寒冷的冬天。
那個冬天的確很冷。
即使是並不怕冷的我,都覺得它的寒風刺骨得讓人難以忍受。
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對皇后撒著嬌說怕冷的太子殿下,可以每天在夜裡偷偷溜出來,然後在某扇房門外一守就是一晚上。
對於這件事我一直覺得難以理解。
即使在得知真相後,即使是現在,我仍然無法理解。
百無聊賴監視著他的我,曾經偷偷靠近過他像珍寶般守護著的那個房間。
揭開一絲瓦縫往下看,暗黃的燭光下,周皇后虔誠地跪在佛龕前,嘴裡唸唸有詞。
我屏住呼吸仔細聽,還因為不可置信而聽過一遍又一遍,可是周皇后唸叨的,卻始終都是——“保佑子昱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那時候看著他抱著雙腿將臉埋進膝蓋裡的姿勢,我是無比好奇的。我很想知道他藏在胳膊下的面孔,在聽到自己的母后為別的孩子徹夜祈福時會流露出一種怎樣的表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留心看他凌晨離開時站起來的一瞬間,從胳膊裡抬起的臉,然後每次都失望且奇怪地發現,他的臉上從來是淡淡的,什麼表情都沒有。
然而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其實那樣靜靜等待的姿勢本身就是一種表情。
一種寂寞的,渴望得到愛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