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喜歡擺弄花草,上陽宮的花雖然多,卻都不合她心意,便讓婢子去搬一盆牡丹來”採禾柔和地笑道。
關於牡丹花的事情,她也聽說過,這可是宮裡的禁忌。但是如今的娘娘早已不復從前,這麼多時日過去漸漸地收斂了鋒芒,也有了閒情逸致。
“我抱進去吧”太平看著那株花,抬手接過,看來阿孃真的變了許多。
她進去的時候只見內室銅鏡前坐著一個老嫗,身穿中衣,萬千銀絲垂下,手裡拿著篦子一下一下地舒展著頭髮,顯然是剛起身。
武后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透過銅鏡見是太平來了,手中的篦子頓了頓,接著放下篦子,回身看著太平,卻沒有說話。
太平將牡丹放好,上前跪下“阿孃”
阿孃。
武后恍惚地聽著這個稱謂,太平有多少年沒有叫她阿孃了。薛紹死了之後,她們母女嫌隙漸深,她開始改口喊他母后,再後來是喊她母皇。如今聽來,阿孃這個尋常人家最親暱的呼喚才是最動聽的。
武后抬手抓住太平的臂膀,讓她直視自己,她眼裡透著恨又夾著愛,愛恨交織之下眼眶染了幾分慍色“太平,阿孃中年才得了你,念著你是女兒,從小到大阿孃最疼的就是你。”她說著,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她頓了頓聲音都夾雜著悲傷“可是太平,你就為了一個男人,不要你的阿孃了!”
即使太平在她面前假裝得若無其事,但是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太平的改變就是從薛紹的死開始的。她的恨從未消失,以至於要奪了她的帝位!
太平忍著手臂的疼痛,不躲不閃地直視武后,眼底也泛起了水汽“阿孃,女兒並不全是因為阿紹才記恨您。女兒在意的是你居然從來沒有將我們這些兒女放在心上過!你逼死六哥,流放七哥,廢黜八哥,害死阿紹。在你心裡只有權勢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到底算什麼?”
太平說著自嘲地笑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阿孃!從小到大我都愛你敬你,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您怎麼樣,即使到了今日七哥也依舊孝順您,只要您吩咐的,他莫敢不從。我們都很愛您,可您呢?您殺我們的親人和家人,絲毫不顧忌我們的感受。我們只是想自保而已,有什麼錯。您捫心自問,若今日我們易地而處,您會像我們對待您一樣,好好對待我們嗎?”太平聲音帶著質問,重複道“會嗎?”
武后的身形晃了晃,如果易地而處,她會怎樣?恐怕會將他們流放監禁,亦或是一杯毒酒了卻殘生。
“您也說不出口不是。阿孃,並非太平記恨您,是您記恨我們”
太平的話將她心裡的憤恨驅得煙消雲散,她沒有說錯,他們如果真的恨她,就不會讓她安享晚年,李顯也大可殺了武家的人。
武后的手鬆開太平,垂了下來,她這一生都是為了權力而不擇手段,她以為自己早已摒棄了情,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可是到了暮年,她居然又渴望起了親情,她想質問這些兒女,為什麼對自己那麼狠心。可說到底,狠心的是她,是她親手絕了情,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們還念著骨肉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