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過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看到麥克和鄭麗,用很遲鈍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雨聲說道:“請問,你們找誰?”
“這裡是不是許志林的家?”麥克顫抖的聲音問道。
母親用臃腫的手臂上的棉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兩人,這才緩緩說道:“找我家志林啊!他好多年沒有回來了,你是不是有他的訊息啊?”母親正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又繼續慢吞吞地說道:“你要是有他的訊息,就告訴他一聲,回來看看我。”
麥克上前扶住母親坐在一張凳子上,問道:“家裡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快過年了,難道你就沒有給自己準備點年貨嗎?”
母親再次用緩慢而又遲鈍的語氣說道:“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一個人,就不打算過年了,過年不就是和平常一樣的嘛,我習慣了。”說完,她起身拉了一張凳子,凳子似乎已經好久沒有人坐過,積滿了灰塵,母親想找一塊乾淨的毛巾擦拭一下,但在屋裡轉了幾圈都沒找到,急忙用自己的衣袖把凳子擦乾淨,一股勁兒地催促眼前的兩人,“坐、坐一會,我給你燒杯熱茶,外面已經很冷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陰冷的屋子裡飄散著一股很重的潮溼的黴味,雪花時不時順著房頂上的縫隙飄進來,母親用袖子擦完凳子後,兩隻手不好意思地相互擦拭,顯得極為尷尬。“家裡好久都沒客人來了,我也沒有空打掃,真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會來,對了,你剛剛說起我家志林,他今年會回來過年嗎?他要是回來過年的話,我倒還真的要去準備點年貨了,他好多年沒有吃過我做的飯菜了。”接著又拿起熱水瓶子,給兩人倒開水。看到母親倒開水的緩慢而又吃力的動作,麥克雙手幾乎在顫抖,他扶住母親的手,她感到母親的雙手顫抖得更厲害。茶杯和溫瓶之間發出激烈的碰撞聲。
“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和你一起過年的?”
“我天天都在等他回來,是的,你看,我的眼睛很不好了,看不清楚,我擔心他回來找不到我,我哪裡也不去了,就在這裡等著我的孩子回來。就是他以前犯了錯,別人再怎麼看不起他,他還是我的孩子。我家志林是很乖的,他小時候,很聽我話的。”
“那家裡其他人呢?”
母親再次用厚重的棉襖擦拭了自己的眼睛,鄭麗連忙遞給他一包開啟的紙巾,給她擦乾眼淚,然後又扶著她坐下。這才慢慢地說道:“沒有其他人了,志林出事以後,村子裡到處風言風語,他父親一氣之下喝了農藥,去世了。”
“喝了農藥,去世了?”麥克再也忍不住,整個臉部都扭曲了,眼淚像珍珠一樣一下子滾落到胸口。
“是的,喝了農藥,人們都在說志林在外面做了些傷風敗俗的事情,被公安給抓了,還判了刑,原本志林是我們家的驕傲,他人很聰明,讀書也很用功,他父親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被錘子擊中了腦袋一般,是的,他感到再也沒有希望了,也沒有臉面了,走出去,誰都在嘲笑他,他回家後悄悄拿了一瓶農藥,找了一個磚窯,是的,就是那種燒磚的磚窯,現在人們都已經不燒磚,所以磚窯也廢棄了下來,也是在這過年的時節。他安安靜靜地為自己準備了一瓶小酒,躺在自己鋪好的稻草上。他先是喝光了這瓶小酒。然後喝光了農藥,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過了快一個星期了。他走的很安詳,身邊還有他沒有喝完的酒瓶和農藥。”母親說著已經哭成了淚人。
麥克再次把母親的眼淚擦乾,母親握著他的手,把紙巾接過來。“我自己擦,我這眼睛,看不清東西,別人總是說,我經常眼淚太多,把眼睛給哭壞了,可我一個沒有什麼文化的人,遇到這種事我能怎麼辦呢!除了哭,我是一個沒用的人,不認識字,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難道沒有人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