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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對裴延齡說的,森林好像豆芽菜似的,一夜之間,就能長成棟樑之材的謊話,也不置疑了。

謊話大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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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年,這位說謊冠軍又上奏一本:“左藏庫司多有失落,近因檢閱使置簿書,乃於糞土之中,得銀十三萬兩,其匹段雜貨百萬有餘。此皆已棄之物,即是羨餘,悉應移入雜庫,以供別敕支用。”胡三省注云:“匹段雜貨,使在糞土之中,已應腐爛不可用,雖甚愚之人亦知其妄誕也。德宗不加之罪,延齡復何所忌憚乎!”

德宗竟然相信這類鬼話連篇,到了連常識都不顧的地步,也真讓人咋舌。可見古往今來的皇帝,很容易被一些巧言令色的騙子包圍矇蔽,而上當,而執迷不悟,直到民不聊生,國破家亡,到斷頭臺為止。丹麥的安徒生,寫過一篇《皇帝的新衣》,在外國,叫做童話,在這裡,童話就成為荒唐的現實。那個裁縫騙子以無作有,裝模作樣,不過只做一襲皇帝的新裝,比之這個裴延齡,在糞土下發現百萬有餘匹段雜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所以,皇上一旦喜歡聽謊,老百姓也就水深火熱,只好沒脾氣了。

到底不愧為撒謊冠軍,就在前一年,裴延齡已經充分展現了睜眼說瞎話的專長。“京城西汙溼地生蘆葦數畝。”可到了他的嘴裡,這數畝地變成了“長安、咸陽有陂澤數百頃”。並且奏稱:該地“可牧廄馬”。從數畝到數百頃,這種荒唐的膨脹係數,不竟使我們想起大躍進、放衛星的年代,那畝產萬斤糧,爐煉萬噸鋼,超英又趕美,公社萬年長的現代神話。到了恢復理智後的現在,假如從圖書館,翻出當時的舊報紙,看到那些沸沸揚揚的套紅大字標題,無論編造奇蹟的人也好,相信奇蹟的人也好,一定會覺得那種行徑是很可笑的了。

結果,德宗還信以為真,還挺當回事,還派有司到那裡去閱視。回來一彙報,哪裡能放養牧馬?純系天方夜譚,根本沒有這回事。本是該追究他欺君之罪的,可是德宗不了了之。正因為有這把大保護傘罩著,他才肆無忌憚地“恣為詭譎,皆眾所不敢言亦未嘗聞者,延齡處之不疑。上亦頗知其誕妄,但以其好詆譭人,冀聞外事,故親厚之”。

有說謊者,必有信謊者。惟其有信謊者,說謊者才得售其奸,若無信謊者,說謊者沒有市場,謊言也就寢息。可是德宗皇帝信謊,需要謊,這種供求關係,決定了裴延齡在他的位置上得其所哉,誰也奈何不了他。

陸贄早就對德宗說過,裴延齡是“誕妄小人”,不可用,“用之交駭物聽”。到了這種地步,他不得不上書,直抒己見:“……移東就西,便為課績,取此適彼,遂號羨餘,愚弄朝廷,有同兒戲。”也許是氣急敗壞的緣故,竟語不擇句,把德宗比作了秦二世。他說:“昔趙高指鹿為馬,臣謂鹿之與馬,物理猶同,豈若延齡,掩有為無,指無為有。”

然而,德宗的耳朵,和其他許多皇帝一樣,也患嚴重的偏聽症,自然聽不進去這番忠言。而那個集吹牛、撒謊、胡說八道與恬不知恥於一身的裴延齡,照舊當他的官,撒他的謊,拍他的馬,悠哉遊哉。忠誠正直的陸贄,卻不得不吞下一個單人獨騎,逐出長安,踽踽孓行,貶往遠州的苦果。等到德宗駕崩,順宗接位,才想起把他召回,可是未抵京師,就命逝黃泉了。

歷史從來都把說謊者,綁在恥辱柱上,這也是應有的絕不寬貸的判決,然而,那些相信謊言,需要謊言,還為無恥之徒,卑鄙小人提供孳生土壤的統治者,正義之劍,總是很少刺及。其實,要沒有唐德宗的信謊,會有裴延齡的說謊嗎?所以,從這個意義上看,對握有權柄的信謊者,由於流毒所及,禍殃一方的災害性,是尤其不能高抬貴手的。

長安城鬧虎(1)

虎在中國,中世紀以前,曾經相當繁衍過,蹤跡遍佈各地。

在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