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於西南之地蟄伏三年,受盡苦楚,髮妻與幼子先後病重而死,長子患病致雙目失明。臣本也數次到了鬼門關,多虧夏炎一家延醫請藥,才救回臣這一條命。機緣巧合之下,臣見到了崔洋大人的孫子。他的母親是崔洋大人幼子的外室,不曾為外人知曉,因此崔洋大人誅九族之時,他與母親能保全一條命。他冒死為我帶來訊息,原來崔大人當年已查出陛下未死,可惜未能查出陛下下落便被戮盡滿門。臣聽聞此事後心緒難平,只想即刻動身找尋陛下下落,可臣身為流放之人,四周無處不是殷燕寧的眼睛,想要脫身,談何容易?沒想到恰在這時,殷燕寧不想留臣這個魚餌,要斬草除根了!”
孟士準憶起過去,本就嘶啞的聲音更添沉重:“殷燕寧派人來結果老臣性命,臣將計就計,李代桃僵,金蟬脫殼。這三年來,臣與夏炎一直在到處搜尋陛下的下落,艱難之中,多承朝中故舊相助。然而一來陛下尚在人間之事事關重大,不宜太多人知曉,二來臣當為已死之人,所以臣既沒牽涉過多人參與其中,也從沒讓他們知曉內情。去歲,臣偶然從往來草原的行商處得知狄族有一男子漢話說得極佳,又多得狼王青睞,臣直覺此人正是陛下,於是不遠千里與夏炎來到邊城。上天垂憐,叫夏炎認出陛下,臣三年奔波,六年艱苦,終於如願以償。”
孟士準磕了個頭。
“陛下懷疑臣,臣心中絕無怨恨。世事多變,人心難測,今日若是臣與陛下異位而處,臣也絕不會輕易相信陛下的話。”孟士準道,“然臣問心無愧,願以一死換來陛下信任。若陛下肯因此信臣,起兵回朝,奪回皇位,臣死得其所!只是臣死前,有三件事要與陛下說明——”
“其一,”孟士準說,“臣已先斬後奏,秘密聯絡了伏虎關守將魏鐸。魏鐸慣與衛明不睦,如今他雖鎮守伏虎關,但新帝,抑或說殷、衛二人卻對他極為不信任,凡他要求之事處處掣肘,兵部更處處排擠他。臣動身前往草原時收到訊息,兵部有意派人前往伏虎關,名為協助,實為監視,若此人當真成行,魏鐸軍權不保。因此,魏鐸願助陛下起兵。”
“其二,”孟士準繼續道,“朝中仍有臣子心向陛下,他們雖不知陛下尚在人世,但陛下振臂一呼之際,他們可堪大用。可惜的是,這些臣子本就人數寥寥,近年朝局不穩,又有許多或被罷官免職,或已發配流放,可用者不過數人。這些人的名單我已告知夏炎,來日陛下起兵,可以這些人為助力。”
“第三,”一豆燈光猛地一抖,孟士準視若不見,直視我道,“殷燕寧與衛明面合心不合,請陛下切記此事!”
不知怎的,我眉梢突地一挑,心中竟隱隱開始不安。
孟士準卻泰然自若,彷彿了卻心事一般,長嘆一聲:“這便是臣要與陛下所說的三件事了。身為人臣,臣得陛下多年照拂,無以為報,此身還予吾主,願上蒼庇佑吾主江山永在,盛世萬年!”
孟士准伏地叩首,而後身子猛地一挺,竟朝堅硬的木樑撞去!
為防犯人逃跑,牢籠所用的木料極為結實,孟士準這一撞,若真真撞實了,哪有命在!我急得雙手並用,甚至拿自己的身體去擋,好不容易搶先這老頭一步,橫在他與木樑之間。
孟士準來不及收勢,一頭撞在我肚子上。我被他撞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險些吐出來,這才信了這老兒不是騙我,他是真的尋死!
我又氣又急,一股火都發在夏炎身上,罵道:“你的老師在你面前尋死,你怎麼不攔著他?!”
“若能以老師的命換陛下痛下決心,老師求仁得仁,我當為老師高興才是,為何要攔?”夏炎目不斜視,甚至不看我懷裡的孟士準一眼,淡淡道。
好,極好,孟士準還是那條老狐狸,老狐狸又教出了小狐狸。我用力將孟士準推回夏炎懷中,夏炎扶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