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頭幾天陪著種土豆。
二十二做農活沒有之前那般得心應手,反而是生疏。
雖然如此,鄒佶甑和木雲樺也沒有對她像以往那般犀利和言辭鑿鑿。
再也沒說她沒出息等等之類。
二十二心裡很空,她覺得這樣反而空了,她與父母之間多了客氣與生疏。
在家無事,二十二跟著鄒佶甑和木雲樺去到了圈子溝裡,也就是小時候說摔死過人的那條溝壑。
二十二拿了一把小鋤頭,跟著從山上滑下溝底,然後順著長滿青苔的石塊又往上爬,已經養好的柔嫩手指被粗糙的風化石割傷。路過的荊棘勾著衣服,劃破手臂。
一些灌木叢裡的薔薇科刺刮破手背。
野黃姜這種藥材山裡很多,但要找到又肥又大的,還得去深溝那些陰暗潮溼的地方。
二十二隻能跟著屁股上去撿一些小苗子,挖得可憐兮兮,但二十二不挑,只要有,她都能很開心。
以至於她都忘了,她還會想起那麼一個人。
溝底的水嘩啦啦的,旁邊無數光著的石板乾乾淨淨的,小時候,二十二喜歡躺在上面聽流動的水聲。
如果徐軍在,他一定也會喜歡。
如果一個人,她可以在這裡躺一天。
只可惜二十二此刻抓著竹節草正在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如果一不小心,沒抓住掉下去了,那麼她就完了。
二十二爬一截滑一截,最後鄒佶甑給她拿走了鋤頭。她兩隻手才有抓力。
只是鄒佶甑一手拿著一把鋤頭,她的那一把被她插在了揹簍裡。
看著媽媽和爸爸往前爬的背影,二十二突然心裡一酸。
她以前那麼任性,總覺得他們不夠在意自己,是因為他們生活本來就很難了,他們只是用了他們那個年代的方式。
爬上水渠,二十二坐了好一會兒。藥材沒挖幾斤,她人倒是快廢了。
爸爸和媽媽汗水都沒有一個,這是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於二十二來說,她只是小時候苦了。可於木雲樺和鄒佶甑來說,他們苦了大半輩子。
“徐軍,我錯怪他們了!你當時是不是也想告訴我這些。所以才讓我多看書,多運動,帶我去接觸你的朋友。”二十二看著青山樑的最高的山頭,在心底默默道。
“正月都快過完了,你在忙什麼呢?會不會很生我的氣呢?”
“走了,大女兒。”鄒佶甑喊出口,二十二回頭應了,又趕緊低下了頭。
二十二太脆弱了,一點點溫暖就夠了。
他們剛到家,就碰到堂伯家的嬸子站在他們的自架石拱橋上等著了。
“嫂子,你是有什麼事?”鄒佶甑問道。
堂嬸子看了二十二幾眼,眼裡的笑意帶著多情和曖昧。
二十二就覺得這幾個詞形容堂嬸子很是恰當。
“老鄒,大妹現在是不準備出去了吧?”堂嬸子拉著鄒佶甑神秘兮兮問道。
“我來給大妹找口酒喝,不曉得喝得上不?”嬸子笑眯眯地道。
“這是好事啊,是哪裡的男娃?”鄒佶甑很感興趣。
“新明鎮上的,就那個胡醫生婆娘的妹妹娃兒。是個跑水路的,能掙錢。人老實,鎮上有房子。靠得住!”嬸子說的簡短,但也說了重點。
“這得看她自己了,姑娘大了由他們自己。”鄒佶甑看了二十二幾眼。
二十二知道這眼神意味著什麼,反正躲不過,那就見吧。
“可以見個面,成就再往下說,不成也沒啥子影響。”嬸子對著二十二說道。
“這人就長這樣,又不是見不得人,見個面而已,怕什麼。”鄒佶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