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寶玉正呆呆的躺在床上,也不動作,也不言語。整個人像死了大半個一般。襲人見了,忍不住又是一陣嗚咽出聲,悲悲切切的哭道:“都這麼著好幾日了,真是不叫人活了。”
賴瑾嘆息一聲,隨意坐在賈寶玉床邊。伸手推了推,寶玉也沒反應。賴瑾好氣又好笑,徑自開口說道:“裝什麼傻子模樣。有這會子不吃不喝的,當日在馮大哥院子裡又同蔣玉菡耳鬢廝磨的。這會子做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樣來。你若快些起來也就罷了,再這麼鬧下去,連我也瞧不起你。”
賈寶玉眼珠子一轉,愣愣看了賴瑾半日,突然“哇”的哭出聲來,口中嗚嗚咽咽的嚷道:“林妹妹,我的林妹妹……”
“林姑娘好著呢。不用你給她嚎喪。”賴瑾說著,不免嘆道:“你如今也越發大了,怎麼還能和小時候一樣不管不顧的。你這邊盡情鬧了,你倒是發洩了。可有沒有想過林姑娘的處境?”
賈寶玉默然翻了個身子,將後背對著賴瑾,依舊是抽抽噎噎的。
賴瑾繼續說道:“倘或你真是情深意重,也還罷了。前兒我們瞧的真真兒的,你同那唱曲兒的蔣玉菡如何黏黏糊糊的。兩人又是贈東西又是換汗巾子的,京城裡十亭人恐怕有八亭的都知道。今兒又做出這種作態來,又叫別人如何想你?”
賈寶玉被說的啞口無言。只得訕訕的辯解道:“我不為別的,我只為我的心。”
“這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倘或人人都為自己的心舒坦,不顧及旁人,鬧鬧騰騰的讓閤家上下都雞犬不寧,究竟這真心也便宜了。”
賴瑾在賈寶玉跟前從未說過這樣狠絕的話。賈寶玉一時懵然,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遂轉過身來,盯著賴瑾憤然不語。
賴瑾這才瞧見賈寶玉的臉上塗了一層黑漆漆的膏藥,心下一驚,脫口問道:“這臉上是怎麼了?”
“還不是環三爺給燙的。”襲人端著茶盞走進來,心疼的說道:“也不知寶二爺什麼地方惹了他,竟下得如此狠手。索性老天保佑,若是偏差了一點兒恐怕眼珠子都保不住了。若是再狠一些這面相也就破了,這輩子也別想科舉做官。你說這環三爺小小年紀,怎麼就如此的心狠手辣?真是什麼樣的娘養出什麼樣的兒子,一路的下流種子。”
賴瑾側目打量襲人一眼。襲人猶未察覺,依舊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抱怨。她是真心疼寶玉,且一輩子的指望都在寶玉身上,這會子如何不氣不恨。
賈寶玉見襲人說的越發過了,立刻介面說道:“不怪環兒。究竟是我自己沒注意罷了。你也別口沒遮攔的亂說,倘或叫三妹妹聽見了,她又該傷心。”
襲人冷哼一聲,訕訕的尋思半日方沒有言語。只是神色間依舊有些怨懟。自林黛玉和寶釵去後,賈寶玉對待襲人越發體貼遂意,寵的襲人越發充主子拿大,隱隱的竟然連另外幾房的姑娘們都不放在眼裡。只是探春到底又與別人不同,性子潑辣言語犀利,襲人也不敢得罪的狠了。
賈寶玉見襲人不再多話,也只是暗暗嘆息一回,並沒有訓斥教導之語。
賴瑾捧著茶盞,也懶怠搭理襲人。又細細看了賈寶玉一回,嘆息道:“就這麼多災多難的。”
兩人本來言語間都有了絲絲火氣,也因為這件事情消弭於無形了。
半日,賈寶玉低聲說道:“聽說林姑父已經準備給林妹妹擇婿了。”
賴瑾點頭應道:“林妹妹如今也快十六了,自然該談婚論嫁了。”
賈寶玉有些難受的吸了吸鼻子,默默又哭了一回。這次沒有吵嚷著,只是悄聲流淚,萬念俱灰的模樣卻比方才真實多了。
賴瑾反倒不知該如何規勸。只能陪著靜默一回,且聽寶玉說道:“我也知道你的好意。我只是心裡過不去罷了。”
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