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一早,因與趙岑等人商議妥當了,難免要前去赴會。賴瑾收拾齊整之後,便帶著小廝賴安騎馬出城了。
彼時陽春二月,楊柳抽枝,新嫩的柳條隨風擺動,真是春光如許,天色爛漫,倒是一片好風光。
到了十里亭的時候,趙岑並幾個同鄉已經在飲酒賦詩了。賴瑾撩起衣襬走上階磯,衝著幾人見禮道:“見過幾位兄臺。”
話音未落,只聽見一陣馬蹄聲響,秦牧和陸子明兩個也都到了。進來便說道:“我和子野原是想去你家找你一起的,豈料到府上的時候你家人說你已經出來了。”
賴瑾開口笑道:“原也沒想到你們會去找我,早知道再等片刻了。”
趙岑立刻介面說道:“或早或晚,大家都是要聚在一起的,又有什麼相干。你們也太過拘泥了一些。”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了。略作了片刻,便相約上山。
正值風和日麗,草色新新。漫山遍野的杏花開的最好,叫人不免想起“杏花疏影裡”這樣的詞句。趙岑開口笑道:“這樣的好風光,倘或有個會吹笛的再吹上一支曲子,映襯著山花爛漫,春光和煦,那就再美不過了。”
一句未落,陸子明略帶期盼的介面說道:“你們不知,當初學習君子六藝的時候,瑾兒就挑了琴和笛兩樣。那笛子吹的才叫一個好聽。真真是個餘音繞樑,天音仙樂才配得上。”
眾人聞言,紛紛讚道:“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瑾賢弟果然是個風雅至極的人物。”
賴瑾聽著眾人的讚歎,不知怎麼就想起來後世的一部電視劇,心中略起了兩分惡寒,旋即開口說道:“本來是說登山野遊,誰還能帶笛子出來呢?”
眾人聽了,倒也深以為然。雖然心中暗自惋惜,口中卻都紛紛附和道:“瑾賢弟說的也是。何況這山花爛漫,吟詩作對也是好的。”
於是競相誦起唐詩宋詞中關於杏花兒的詩詞來,聽的賴瑾暗暗好笑。
眾人走走停停,不知何時便到了一方古剎之前。但見茂林深竹,粉牆碧瓦,偶爾響起一兩聲鐘磬之樂,分外幽靜。一時眾人也覺得有些腿痠腳軟,不免開口說道:“既然來了,不如進寺廟中上一炷香,祭拜佛祖也是好的。”
順便還能歇歇腳。
這寺廟悠遠僻靜,倒也不像山前頭的相國寺,水月庵等香火鼎盛。幾個掃地的小沙彌也都靦腆安靜,嘴很笨拙的樣子。但心腸都好,給眾人掃靜了石桌和石凳上的浮灰,又給眾人打了清涼的井水煮了茶送過來,聽見眾人道謝的時候還紛紛羞紅了臉,擺手搖頭的說不必。
一時又回了前門階磯灑掃,眾人紛紛嘆道:“世風日下,即便是紅塵之外也難掩利祿庸俗。像這樣心胸平靜的出家人也很少了。”
賴瑾開口說道:“昔陶淵明說心遠地自偏,大抵說的都是聖賢之人。可對於普通人來說,便是地遠心自安。因遠離塵世喧囂,光怪陸離,他們才能真正靜下心來修行罷。”
“阿彌陀佛,施主這話倒是著像了。”眾人回頭,瞧見一個身穿麻衣僧袍的出塵和尚翩然走來,那和尚眉目俊朗,眼眸清亮,端的好相貌。只可惜頭山長了一片癩痢,破了幾分寶相莊嚴。走至跟前,施禮說道:“既是人心不穩,無論路途遠近都是不穩。既是人心安寧,自然身處何地都是安寧的。所謂世事引誘,光怪陸離,不過是沒能守住本心罷了。”
眾人起身見禮,賴瑾微微一笑,也不辯解。那和尚見狀,頷首讚道:“雖是這麼說,但施主竟是個難得心安之人。既來此處,可想卜一封卦,算算前塵後事?”
賴瑾搖頭笑道:“既是前塵,何必去想,既是後事,又何必去算?”
癩頭和尚啞然失笑,搖頭說道:“施主倒是隨遇而安。”
賴瑾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