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君悽楚地笑著說:“也不知道穎兒現在好不好。進京一個多月了,也沒帶回來點訊息。雖說雍王府四公子弘曆年紀小些,但據說是個最聰明伶俐的,穎兒又是自小心思重、行事穩,極像子鈺那丫頭的性情,想來應該萬無一失吧!”
若容低下頭,無言可對。眼前晃過的,盡是當日曹穎那淚水連連的眼睛和無助的哭泣聲。她說她不想離開家人遠嫁京城;她說她不要嫁給一個小自己好多的小女婿;她說她不要做第二個大姐姐、做什麼王妃,外面榮光,卻連歸省的可能都沒有,還要整日看那些侍妾明槍暗箭、看貝勒貝子們勾心鬥角;她說她只希望離那些王府、大臣遠些再遠些……她說,她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嗎?一葉孤舟、一臺小轎,她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命運,又是掌握在誰的手中?
孫老太君說:“咱們是曹家的人,這就是咱們的命!”她從袖內拿出一個信封,開啟來,裡面沒有信紙,只是一根被剪做兩段的紅色細線繩和四顆紅色瑪瑙珠,說:“你看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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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若容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些東西,一時如墜霧中,只是那紅色的瑪瑙珠,醒目刺眼,似乎在哪裡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或者,是腦海中有那一扇門砰的關上,阻止他向另外一面去想。
“這是今日天地會的人悄悄送進來的,專程送給我的,說是宮內熙妃娘娘……顰如命令快快送到江寧織造府來的!”孫老太君說著,又拿出另外一個信封,裡面卻是一根剪斷的紅色粗線繩,一個系在一起的紅色細線繩,接著說:“這是很多年前,顰如傳給我的,那次之後咱家就交接了京內殷家,他助我們接應了天香,還名義上收了天香做養女,將天香嫁到曹府,成了親家。”
若容心中轟然一聲,如焦雷炸響。京城,宮中,熙嬪……還有接應、籌劃……種種他一直不敢也不肯去接觸的事實,就這樣突然間閃現在面前,顰如,那是個純淨如水、冰清玉潔、赤子童心的女兒,那是個吟詩作畫、葬花撫琴的女孩,這些繁雜艱辛的世道,怎麼可能都是出自她一手策劃!
“若容,你明白顰如的意思嗎?她專程派人送這暗語過來,必定事關重大。別人無法猜透也就罷了,你與她靈犀相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嗎?”孫老太君語氣越發沉重了。
“不!我不明白。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麼!我……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了。我……”若容說著,忽然再也忍不住淚水。
孫老太君悲哀地看著他,說:“我知道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這細線送來時,殷貴成了我們與宮內訊息來往的紐帶,如今她剪斷了細線送來,就是令我們除掉這條聯絡,以免授人以柄、留下後患!這珠串原是我當日給顰如母親的陪嫁,大約有十幾顆之多,一向她愛如珍寶,如今只取了其中四顆遞給我們,必是她暗中助了這個四,這四必將貴不可言。如果我猜得不錯,她是在告知我們,日後這九五大位,必將歸屬四阿哥雍親王,我們應立刻籌劃交結他!……”
“老祖宗!求你不要說了!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顰妹妹當日委屈進宮,以淚洗面,孤苦悲傷,如落花飄零般,哪裡可能會有這些算計心腸?更不可能去想除掉誰殺掉誰!至於皇子奪位的朝政大事,顰妹妹更加是不可能參與的。老祖宗,求求您!您猜錯了,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一定不是這個意思!那紅線是她因不能再回芷園中而哀嘆,那瑪瑙珠,是她對江南和咱家的思念!”若容悲涼地叫著說。
“哎!你這個傻孩子!”孫老太君也不由得哭了起來,“我知道你什麼都明白,我也知道你不能接受這些,可是孩子啊,你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世界,這才是真實的世界!這一年來,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去融入這個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