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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但還算柔和,再加之有林間流轉的涼風,自然是舒適的,可到了午間,金烏高高懸起,刺眼的光亮幾乎能穿透人的身體,泥石鑄成的階梯很快燎起灼熱的溫度,讓裙襬掠起的點點涼意都顯得格外可貴。

江奉容的衣裙已經被粗糲的沙石蹭破,連帶著將她的膝蓋也被劃破了數道口子,鮮血滲透出來,將那破碎的衣裙連帶著一些細小的沙石粘連於其上。

這讓她之後的每一次跪下都彷彿將那沙石在傷口處生生滾了一圈,刺骨的疼痛襲來,她面上已是全然沒了血色,行過的每一處的階梯都有汗水與血跡混於一處。

如此數千道階梯望去,也不免讓人心生駭意。

金烏西沉,刺目的光亮終於被緩緩斂下,周遭的熱意散去,涼意卻隨著冷風鋪天蓋地地襲來,江奉容已隨著階梯行至山峰,此處若是入夜,冷意遠比白日裡的灼熱更是難熬。

她此時不過身著尋常的春日衣裳,並未有驅寒之用,冷風捲起她的裙襬,順著她的腳踝不斷往上攀。

她被那冷意激得一顫,但動作卻始終不曾停下。

直至此刻,她已經足足六七個時辰未曾吃過東西,也未曾飲過水了。

其實那小沙彌雖提醒過江奉容依著寺中的規矩,若是心誠,這一路上,便只步步叩首,不應停下歇息,更不應有旁的動作。

可若是她將吃食藏於身上,寺中也並不會有人搜查。

但江奉容卻始終未有過這種心思。

若是求佛,最重要的莫過於心誠,她若有此舉動,騙得了旁人,卻騙不了神佛。

她就這般一步一步地跪數千階梯的盡頭,也似當初謝行玉求下與她那樁婚事一般,為他好生求一求罷。

等江奉容終於瞧見這階梯的盡頭時,已經過去一天一夜。

天邊熹微的光亮混著晨時林間露水的清香拂來,江奉容深吸了一口氣,涼意滲入,她神色稍稍恢復了清明,咬著牙拖著疲累的身軀起身,復又跪下。

最後的幾步路,她早已沒了氣力,幾乎全然靠著意志前行。

若是此時有人瞧見了她,定是會被她這般模樣嚇到。

因為此時的她實在狼狽極了,凌亂的烏髮散開,裙襬沾染了血汙,更別說手心與膝蓋處數不清的血口子了。

但即便如此,她那雙烏黑的眸子依舊清亮。

等她終於跪完最後一道階梯,周身的骨頭都已經疼得幾乎要散開來了,可她還是將腰脊挺得筆直,她抬眸望去,前邊再走幾步路便是謝皇后口中那慧光大師的居所,一座修建得可以用粗糙來形容的木屋。

江奉容沒有遲疑,她踉蹌著腳步往前走去。

等到了那屋子門前,她動作遲緩地再度跪下,被沙石蹭破的口子因著她的動作再度傳來被撕裂般的痛感,粘著血的傷口緊貼於地面,這一瞬,疼得她眼角發酸。

但她依舊不曾發出任何聲響,只直起腰身語氣虔誠地對著裡間道:“信女江奉容,求慧光大師賜下平安符。”

裡間有蒼老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帶著奇異的空靈感,就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

他道:“為誰所求?”

江奉容道:“為未婚夫所求。”

裡間安靜了片刻,接著,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江奉容抬眸,瞧見的是一不八九歲的小沙彌,他將手裡的平安符遞到江奉容眼前,用稚嫩的聲音開口道:“師父讓貧僧轉告施主,若有盡全力而求不得之事,不必強求,若能退一步,或許另有遼闊天地。”

江奉容雖不解其意,可亦是知曉這是慧光大師對她的提點,便向著裡間道:“多謝慧光大師提點。”

而後從小沙彌手中接過那平安符,又輕聲道:“多謝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