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後,麗妞兒豈非就被敦妞兒比下去了?若因此而在夫婿心中有所軒輊,可是太吃虧了!
在宮裡,皇女不能如皇子般“上書房”,想有所增益,這條路子是無法可想的;從宮外邊延請師傅。更是絕無可能——既如此。婉妃這樣一位“明師”。如何可以放過?
女兒出閣,總還要小半年時間,抓緊這小半年時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
麗貴太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婉妃說:“我叫麗妞兒給你磕頭行禮拜師傅!”
她的心思,聰慧如婉妃者,豈能不知?
私下無人的時候,婉妃拉著麗貴太妃的手。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姐姐真是一個痴人兒!我請姐姐想一想,先帝在的時候,咱們這些人,若論眷愛寵重,第一個,自然是姐姐;第二個——”
她的頭,向右手邊微微一扭,努了努嘴——那是西邊兒:“大約是‘西邊兒’那位。”
永和宮在東六宮,長春宮在西六宮。
“第三個。大約要算玫姐姐——我,什麼時候排的上號呀?”
麗貴太妃微愕:“你是說……”
婉妃說道:“姐姐這麼聰明的人兒。有什麼不明白的?說句打嘴的話,姐姐你、‘西邊兒的’、玫姐姐,你們三位——哪一位是以什麼‘詩文書畫’見長的?”
“啊……”
“先帝對我,”婉妃緩緩說道,“大約多少談得上‘敬重’二字,可是——”
頓了一頓,婉妃的聲音變低了,也帶出了一絲苦澀:“侍寢的時候……是極少的。講文戲墨之餘,手談一局,也就去了。說到底,先帝待我,不過一個‘女清客’罷了。”
麗貴太妃心中大受震動,她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躊躇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戲墨’、‘手談’……呃,是什麼意思呢?”
婉妃微微一笑,說道:“‘戲墨’就是畫畫,‘手談’就是下棋——告訴姐姐一句話,這些個詞兒,女人不曉得什麼意思,或者裝傻不曉得——還更好些!你拿出來問男人,你就看男人那個得意洋洋的勁兒吧!如果你什麼都曉得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那男人還有什麼勁頭?”
麗貴太妃呆呆地看著她,好像看一個不認識的人似的。
“姐姐,”婉妃微嗔,“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怪��說模 �
麗貴太妃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不,是你說的……真正有道理!這番道理,我是再也想不出來的!唉,我是太笨了!”
“姐姐哪裡笨了?”婉妃說,“姐姐是大智如愚!我呢,以為讀過幾本書,就——”
頓了一頓,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和姐姐比起來,我那隻不過是小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好這麼說的……”
“唉,先帝也不在了,咱們也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和姐姐說實話,這些個道理,我原先也是不懂的,是守了多少年的空房子,最終悟出來的!如果早一點兒明白這些個道理——”
婉妃輕輕一笑,說道:“姐姐身上的恩寵,我大約多少也能夠分過來一點兒。”
這句戲謔的說話,麗貴太妃聽在耳中,卻是由衷的感動,她握住了婉妃的手,輕輕喊了聲:“妹妹!”
默然片刻,婉妃說道:“男人可不都是戲中唱的狀元相公,就算是狀元相公——嗯,姐姐聽過一句話沒有?叫做‘紅袖添香夜讀書’——姐姐請看,人家只叫你‘添香’;讀書,是人家自個兒的事兒!”
麗貴太妃深深點頭。
“還有,”婉妃說,“外邊兒的事兒,我雖然也不大懂,但以我的小見識,軒郡王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