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玄突然側過頭,在他耳邊說道:“天機……不可洩。”
北宮棣渾身一酥,險些腳下一軟邁不了步。他在心中大罵方靜玄你這個……不說便不說,偏偏要在自己耳邊細語,若是,若……出了院後,又是一個人潮湧動的廣場,轉瞬間就掐滅了北宮棣的一切心思。
無數火把,燈籠照射出人們衣著上五彩繽紛的裝飾與顏色。方靜玄不知從哪裡變出兩張面具,上頭繪製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人物形象,北宮棣覺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他看向前方,廣場裡一片熱鬧非凡,其中之人均在頭上戴著面具,廣場前方還搭著一個高臺,不同種類的樂器在演奏者。
北宮棣戴上了面具,入手的面具很大,非金非石卻又輕盈無比,古樸方正的線條勾勒出一個貔鬼的形狀。從面具上開有的孔望去,見到的正是方靜玄戴上的一張風格稍近的面具的臉。方靜玄抓住他手上的絲帶,深深看了他一眼。北宮棣彷彿從中讀出了無數的情緒,竟任由他引著方向,在人群簇動間前行。
方靜玄似是總能知道在何處落下哪一步,又轉向什麼方向。北宮棣面具下不知何時已笑出聲來,似是未臺上的滑稽民俗之劇所忍俊不禁,為街頭手足無措的青澀男子向心上人執手而會心一笑,又似是因為在這樣的氣氛中,他漸漸沉入了一種絕妙的享受,一種力量牽引著,一種情緒包裹著,不是因為可以言明,可以攤開,而恰是因為無法言明,無法理解,才在內心激宕起伏,直至化為最寶貴的寸寸歡愉。
人間天堂。北宮棣惘然了,他知他是在人間天堂。
然而他什麼都不能言表,不能將著禁忌之情宣之於口,只能于飛天遁地間貪這一刻的極樂忘形。他的身是顫抖的,心亦是顫動的,思緒有如閃電照耀在平原間,熾熱而又無可阻擋。他知的清清楚楚,彼此的名,彼此的身份,彼此的束縛。只好於著此刻間逍遙,而不敢許萬世的慳守。不是不敢,不止不敢……
北宮棣知與方靜玄這般糾纏不清,終將難有發展,但他偏要與他糾纏。不理會清醒時的羈絆,連同理智叫囂的冷靜,盡數封鎖在無聲之中。
不敢有風,不敢有聲。兩人竟好似同遊於異境。
抬頭時月已中天,兩人笑得停在一處樓亭下休憩,四處無人,安靜得很。北宮棣轉過身看向天清山顛,方靜玄解下自己的面具,連同北宮棣的一併解下,丟在草叢中。北宮棣忽然說道:“看。”
天清山的皇祠傳來鐘聲,迴盪在天地之間,接著,一束火焰向天上射起,至半空閃開,如仙花落凡,美得不似人間。一簇簇、一次次,世間竟好似靜寂一片,只餘下這壯美至極的景象。
北宮棣凝視著方靜玄,他走進了一步,他的手抬起,牽動了方靜玄的左手,兩手交握,被彼此緊緊相扣。
“方靜玄。”北宮棣嘆息道。
方靜玄亦注視著他,星眸中倒映著寒天上的火焰。他的另一隻手漸漸上移,劃過北宮棣的頸項,直到扣住他的頭。兩人漸漸移近,北宮棣睫毛微顫著,方靜玄吻上了他。唇齒貼合,廝摩,北宮棣微微張開唇,方靜玄與他交纏在一起,勾引著他全部的思緒。
北宮棣趁兩人分開的時候,沙啞得說:
“你是我的。”
話音未落,方靜玄再次吻了上來,交頸相嬈,竟不容許這情感激烈間有片刻間斷。兩人遠處,皇城的煙花也開始綻放在天際,美輪美奐,亦不知有多少人沉醉於滿星繁華之間。
一輛馬車中,一人閉目坐著,一身褐袍,他對面的那人卻年輕得多,剛二十餘歲的樣子。閉目的那人懶懶得說道:“看罷,子清,坐在車中,不必在路上奔走,豈不舒適!”
年輕人抬頭微笑,眉目軒朗,道:“陳師說的是。只是,這行人也自有行人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