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他,從不理會別人的感受,也不能去理會別人的感受。因為,牽掛,往往是從瞭解開始的。
而軟弱,又往往是因為心有所牽。
所以,別人的喜怒哀樂,與他有什麼相干?在他的世界裡,原本只有強弱之分,只有利益差別。
要想取得比別人多的利益,你就得比別人強。
要想比別人強,就必須心如頑鐵。
從前,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她的出現卻又似乎一直都是對他意志力的一種考驗。從十六歲那年開始,直到如今。要想不被她吸引,很難;要想不去靠近她,更難。而要在被吸引,去靠近之後,拒絕瞭解她,更是難上加難。
而正因為了解,所以心痛。
心痛她的疲憊茫然,心痛她這樣無助的一面,心痛她看似高不可攀的外表下那一顆脆弱渴望溫情的心靈,心痛她的眼淚總是能令他心痛。
山路一個大轉彎,讓倪喃的頭微微偏向他的肩膀,她呻吟,下意識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偎進那片寬闊溫暖的胸膛。
他胸腔一緊,沒有辦法專心開車,索性將車子停在路邊。
車窗外,長路漫漫,天色將暗。
而他,卻為她在此滯住腳步。
該死!他應該知道,山裡的夜是比白天要冷得多的啊,而能夠溫暖他們的,只有山頂那間隱蔽的原木小屋。
已經浪費掉太多時間了。
邵志衡伸手,手掌扶住她的肩膀,想推,想喊,可看她睡得那麼沉,想她哭了那麼久,便收手。
唉!心軟,果然是種要命的情緒。
倪喃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全黑。車頂一盞橘紅色的小燈,淡淡地照在她身上,籠出一圈溫暖的光芒。
但,仍然覺得冷。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腦子裡還有些沉沉睡後的昏茫,不知今夕何夕。
哭過的眼睛又澀又痛,讓她稍稍回覆一些知覺,然後,才感覺到蜷得痠麻的腿腳。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冷不防一件外套從肩頭滑落。
她怔了一下,抓在手裡。
這是……
驀地轉過頭來,望著駕駛座上的邵志衡。
只見他閉著眼睛,倚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又似乎是睡著了。而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棉布襯衣。
車頂燈投下淡淡的光,映在他俊秀而略顯疲憊的臉上,加深了臉部輪廓的陰影,讓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這剎在燈下看來,竟添了幾分溫暖與柔和的光芒。
倪喃怔怔地,瞧失了神。
邵志衡,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在認識自己之前,有著怎樣的過去?
對於他,她一無所知,但,她所有的一切,一切,他都仿若瞭如指掌。
不曾吃驚,沒有疑惑,甚至沒有表現出一個司機對主人隱私所應該保持的刻有的淡漠。是的,他不像是一個司機,完全不像。
對著她,他反而更像一個理所當然的保護者。不,也不是,他其實,更像是一個主人。是她的主人。
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放任她刁蠻胡鬧,但卻並不是毫無限度。
而她,卻永遠無法知道,他的限度到底在什麼地方?
嘆了一口氣,感覺夜晚的露氣越來越溼重,暖氣機似乎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猶豫片刻,她還是側過身子,慢慢地靠近過來,將手中的外套輕輕搭蓋在他的身上。
如此一來,才發覺他的睡姿很不安穩,肩膀朝自己這一邊傾斜得厲害,彷彿承接著某一些重量……
驀地想起自己醒來後的模樣,倪喃的臉熱辣辣地紅了起來。
呀,真是丟人!
慌忙坐正身子,別開臉去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