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晃腦念道:“強剛勝弱柔, 明微謂是……”
滿口怪言怪語,道德經雖以艱澀聞名於世,卻也非無字可解,一旁舅舅蹙起了眉頭,附耳問向外公:“像是背錯了,是不?”
外公愁眉苦臉,一邊對照古文,想來確實離了譜。他將小泥鰍拉到跟前,嘆息囑咐:“來,咱倆重新背一遍……將欲歙之,必故張之;將欲弱之,必故強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陡然間,外公咦了一聲。“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倒過來便是“人示以可,不器利之國”。發覺此處奧秘,張口結舌的外公望著面前小童,喃喃自忖:“小泥鰍……你……你……”
“公公像是好吃驚啊?”四歲的小泥鰍嘻嘻笑著:“你不是說了麼?倒背才是如流啊!”倒背如流的小泥鰍,什麼都開心。
住到這棟大房子後,小泥鰍更開心了,那房子好大好大,從孃的臥房瞧去,可以瞧見鏡子般的湖水,窗外花樹綠香香,藍天綠地如茵,小泥鰍真覺得自個兒家發財了。
那天小泥鰍背完了整本道德經,便跟著外公來到孃的香閨裡,他東瞧瞧、西看看,還沒來得及問窗外那棵是什麼樹,便給外公拉著跪倒了。
“乖乖小泥鰍。”外公帶著小泥鰍,面向衣櫥,他這樣笑著:“一會兒記得要背經喔。”
面前的衣櫥好大、好新,望來像是一座大宅門。小泥鰍望向衣櫥,忍不住咦了一聲,眨了眨眼。卻聽舅舅笑了起來,插話道:“小傢伙,背就背,你可千萬記得,莫要倒背啊!”
哈哈大笑中,小泥鰍凝視著大衣櫃,不知裡頭有什麼奧妙,他更加驚訝起來了,抓了抓腦袋,還不及問話,便聽外婆這樣說了:“行了、行了,你父子倆出去吧,這兒男人不能留。”
外公與舅舅相顧一笑,父子倆各從地下爬起,並肩離開,小泥鰍最是懂事,一聽男人不能留,正要跟上外公舅舅的腳步,卻給外婆拉住了。
“你別走。”外婆含笑摟來小泥鰍,撫摸他的聰明小腦袋。“你得留著。”
“不要!”小泥鰍嘟著小嘴,忿忿不平:“婆婆說男人不能留,難道小泥鰍不是男人麼?”
“你不一樣、你不一樣。”外婆挽著小男人的小臂膀,溫顏笑道:“你是男人沒錯,可你是咱們楊家的心肝寶啊。”
喔,楊家的心肝寶啊!生平第一回聽到這樣的稱號,小泥鰍真高興,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外公和舅舅像貓兒般溜出去了,既然是心肝寶,小泥鰍也不急著走了,正要依偎到外婆懷裡撒嬌,忽然鼻端傳來香味兒,引得小泥鰍心跳加促。
這是什麼味道呢?玫瑰花兒長腳走路了麼?小泥鰍眯眼嗅了嗅,轉頭去望,赫然訝道:“娘……你……你好奇怪啊……”
面前的孃親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穿著奇怪的衣裳。
真是怪衣裳……兩條紅線掛著一兜紅布,比乞丐的破洞爛衣還少了點料子。雖然這樣,小泥鰍還是呆呆望娘,柔亮亮的肩頭膩膚,像是擦了光漆的白羊兒……紅燙燙的瓜子臉頰,看來比黃昏晚霞還要暈……好美好美……
小泥鰍紅了臉,他垂下小臉,避開孃的臉龐,卻不小心瞧到了孃的那雙白腿。
沒穿鳳裙的娘,在小泥鰍面前露出了玉腿,那也是他生平第一回望見女人的白腿。小泥鰍害怕起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高聲背誦:“將欲歙之,必故張之……將欲弱之,必故強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在外婆的笑聲中,娘拉著小泥鰍,一同跪了下來。小泥鰍還在背誦著,媽媽與婆婆將小泥鰍夾在中間,三人面向那座大衣櫥,模樣像是大拜拜。小泥鰍滿心疑惑,只能一心二用,他一邊背著書,一邊猜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