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公堂上一片黑暗,盧雲點上了油燈,就著微光望去,那公堂四下收拾得乾乾淨淨,看來官差定是每日打掃,不敢有怠。
盧雲走上臺階,從知州的位子放眼望下,只見視野寬闊,公堂裡外鉅細靡遺,大小事盡收眼底。盧雲微微一笑,心道:“此地日後就是我審案之處了,可得好好幹一番事業啊!”
滿面微笑間,自管探看四周,他望向一處角落,忽然之間,身子竟是一顫,彷彿幽暗之處,正跪著一名年輕人,那人儀表堂堂,卻又滿臉是傷,正用著激憤悲涼的眼神望著自己,好似要說些什麼,卻又聽不真切……
往事飛入心頭,盧雲忍不住熱淚盈眶,竟爾怔怔墜下淚來。
顧倩兮見他好端端的,卻忽爾垂淚,忍不住吃了一驚,急急走了過來,輕聲問道:“怎麼了?身子不舒坦麼?”盧雲不願多說過去悲慘往事,當即伸袖拭淚,搖頭道:“我挺好,你別多心。”
顧倩兮扶住了他,柔聲道:“你快別瞞我了。要有什麼心事,只管跟我說,別悶在心裡。”
盧雲嘆了口氣,他眼望堂下,幽幽地道:“以前跪在下頭,心裡只想,上頭坐的官老爺,心怎能那般黑、那般涼?今日走上臺階,真嚐了滋味,方才知曉了,原來這臺子是那麼高、那麼遠……唉……老百姓跪在地下,官大爺高坐堂上,久而久之,誰不自以為高人一等?坐得越久,眼越花、心越硬、嘴越刁……”他滿心感慨,轉頭望向顧倩兮,道:“我不想變成那樣,有生之年,我寧可窮死,我也不要變成那樣。”說著握住雙拳,身子微微顫抖。
盧雲面帶不忍,凝視堂下,一股悲天憫人之意,油然而生。顧倩兮見了他的神情,心中又是驕傲,又是愛憐,她走了過去,在盧雲頰上輕輕一吻,柔聲道:“傻子,你這牛脾氣永遠不變,便算死了,都是這模樣,決計改不了。”
盧雲喜道:“真的麼?一輩子都是這個牛脾氣?”顧倩兮做個鬼臉,取笑道:“看你樂的,笨牛一條,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她見盧雲面帶尷尬,當下往他背上輕推,嫣然笑道:“先別說這些了,你去堂案坐下,讓我看一會兒。”
盧雲不知她所欲為何,依言端坐案後,問道:“像這樣麼?”顧倩兮微笑道:“再坐直點。”盧雲哦了一聲,把腰桿挺直了,他呆呆坐著,不知顧倩兮要做什麼,待見她眼波盈盈,滿是頑皮之意,霎時心下恍然,原來她想看看自己做知州的威風。盧雲哈哈一笑,提起驚堂木一拍,喝道:“好一個大膽女子,居然敢戲弄你家知州!”
卻聽喀地一響,那驚堂木的聲音頗為奇怪,盧雲正自納悶,顧倩兮笑吟吟地走了上來,拿起一隻木條,道:“這才是驚堂木,知州大人您拿錯了。”盧雲臉上一紅,心道:“那我拿的又是什麼?”他低頭一看,卻是隻硯臺,忍不住神色大窘。
他倆看過衙門,便在長洲城中四下溜達,也好見識一下此地的民情。
二人並肩走在長洲的路上,眼見偌大的街上滿是行人,有的是在此營生的攤販,有的卻是出門遊玩的一家老小,人人臉上帶著歡容,好似趕集廟會一般,盧美頷首道:“今兒個是十三日,本不該有市集,想那歐陽家財大勢大,這才把這長洲城襯得如此熱鬧。”
顧倩兮笑道:“你明日不是要給人家祝壽麼?怎麼都不擔心賀禮啊?”盧雲雙掌一拍,叫道:“是啊!我怎麼忘了這事!”說著掏出錢包一看,慘笑道:“這下槽了,我只帶了十兩銀子出門,等會兒能買什麼物事?”
顧倩兮笑了笑,伸手取出一疊銀票,塞在盧雲手裡,笑道:“別發愁呢,先拿去用吧。”
盧雲慌忙搖手,急道:“這是你的錢,我怎好來使?不成!不成!”說著伸手推拒,顧倩兮聽他言語見外,分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