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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枕春有些惶恐。
“你不必急著回答。你瞧,此戰千難萬險,九死一生。待朕回來,咱們可以從長計議,才會顯得重逢彌足珍貴。”慕北易如此說,卻向枕春笑了,此時竟是如此罕見的溫柔。
枕春心中鼓動如雷霆:“陛下!”
“朕還有群臣要見。”他端正明珠龍冠,“十一娘珍重。”言罷,一片烏深的袖袂捲過,見他拂袖而出。
枕春連忙起身追了幾步,只見得他玄黑廣袖繡著龍騰星月的背影,向著燈火通明的乾曦宮去。
天子親征,浩浩蕩蕩數萬鐵騎在樂京城外待陣。春日的輕煙彌散在青碧的天空之中,花草飛絮如織。
慕北易一身漆黑似鑑的玄鐵盔甲,兜鍪好似夜叉抱在腰間。他在帝城大門之前,一手舉杯先敬天地鬼神。
烈酒怒撒了一地。
萬千大魏兒郎望著他們的帝王站在高處,拔出腰間的長劍一聲瀟灑的長鳴。諸副將、統領熱血沸騰,均跟著一道拔劍,整個帝城門前耀眼的冰刃之光照亮了這個略顯陰霾的春天。
天子左側的並肩王也拔劍,拔出一把先皇御賜的萬器之君太阿寶劍。那太阿寶劍是千年之神刃,出鞘時好似鳳凰鏗鳴,天際遠處隱隱有雷霆震動。
慕北易:“……”
慕永鉞狡黠一笑,又默不作聲地將太阿寶劍歸鞘。
枕春覺得好笑,他叔侄二人恐怕要鬥到另一個埋進棺材才算完的。
馮唐念祝捷詞,念祈武十二年三月天朗氣清,念我大魏所向披靡。這一套唸完了,又加天子冠,披天子甲,鼓笙齊奏,終由禮部喊“禮成。”
慕北易手覆在劍柄之上,一身戎裝只顯得肩闊腰窄,涎眉對枕春道:“朕走了。”
枕春穿著大妝吉服,被花冠壓得頭疼欲裂,聽慕北易對她說話,一時有些發愣。
“皇后沒有話對將士們說?”慕北易輕笑。
“有……有。”枕春有些窘迫地撫了撫冠,輕咳一聲,望向高臺下數萬將士。數萬人望著他們美豔的新後。“咳……”枕春拂袖一抖,滿鳳的衣袂狂亂震動,一手輕指慕北易,朗聲而道,“老夫聊發少年狂!”
慕北易:“!???”
“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枕春手上端著的黃酒拋天一撒,“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馮唐:“!???”
枕春將那酒盞往地上一甩,崩裂的聲響炸開:“……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眾將士聽得這首密州出獵俱是熱血沸騰,只恨不得立刻為了家國拋頭顱灑熱血。眾人振臂歡呼,高喊著:“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北易、馮唐:“……”
“陛下。”枕春忽然感慨,感慨戰爭的惡與家國情懷的善。她握住慕北易的手,將一個紅封兒的平安符放入慕北易手中,“便是宮中的福堂求的,不值錢,人人都有。東西來得容易,太平來之不易。萬望陛下平安歸來。”
慕北易輕攥掌心,今日異常柔情:“有十一娘等,朕自然會早日回來。”他將平安符揣入盔甲之中,揚手,“走了。”
“是……”枕春矮了矮身。
目送慕北易走入一片慘白的春霧之中。
千軍萬馬出樂京,枕春在城門上一路朝著軍隊揮手,她今時今日是大魏國的女神。
騎兵、步兵、車馬,這一路走了數個時辰,枕春還可以在遠處看到軍隊的尾巴。樂京以北是驪山,以南便是平原與河流。穿過平原與河流,走入江南道,迎接他們的便是南方詭譎神秘的十萬大山。
枕春望到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