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兒接過這隻小碟,又去將那食盒和海碗取來,對哥哥說:“哥哥,你去問問侍墨哥哥,小七爺有沒有空見見咱們吧!”傅陽依言去了。傅春兒便將鴨血和湯盛了在碗中,上面覆上切好的鴨肫鴨肝和鴨腸,再將海碗放在了食盒裡,接著蓋上一層,將那盛著芝麻燒餅的小碟放在食盒上層。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抽了一雙普通的竹筷,在開水中燙過了,仔細抹乾,在食盒上層的銅釦裡嵌住,最後蓋上食盒的蓋子。
那邊廂傅陽帶著侍墨過來,說:“小七爺那邊有空!”傅春兒便讓傅陽端了食盒,囑咐他小心端穩。傅春兒自己則找出四隻小碟,裝在一隻大碟裡,分別盛上蔥花、薑末、辣椒油和一點香油,託在手裡,口中還不忘了招呼,“別忘了叫上爹!”
於是侍墨帶著傅家幾人,從后街的院門出去,走了二十步,推門進了另一個院子。傅春兒見是個極普通的小院,但是堂屋正前,種著一株高大的廣玉蘭,這個季節裡,綠葉繁茂。堂屋裡有清朗的讀書之聲傳來,“……知之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第二十一章 端方君子
進了小院,傅春兒瞥了一眼傅陽,只見他面上微微流露出些許悵悵的神色,曉得他是聽到紀燮讀書,心中羨慕。這時,紀燮從堂屋裡迎了出來,招呼傅家幾人,道:“傅大叔,又見面了!”
傅春兒見紀燮此時穿了一身深色莨紗的長袍,額前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束起,在頭頂梳了個抓髻,腦後的散發淺淺垂在肩上。他足蹬一雙木屐,露出雪白的襪子,立在堂屋門口,整個人顯得既清爽,又清涼。傅春兒心中暗自拿傅陽與紀燮比了比,覺得自己哥哥其實長得也不錯,可是在紀燮面前這麼一站,兩下相較,就將紀燮的氣度給襯了出來。
侍墨趕緊將幾人招呼進屋。傅陽與傅春兒便將手裡的物事放了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紀燮原也沒料到傅家竟這麼隆而重之地送了一隻食盒過來,不禁狠狠剜了侍墨一眼,侍墨這時大氣都不敢出,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屋門口,看都不敢看紀燮一眼。紀燮輕輕嘆了口氣,說:“傅大叔著實費心了,叫我怎麼答謝才好!”
傅老實聽得雙手亂搖,連連道:“哪有,哪有,一點吃食而已。小七爺容我們在這裡住了這許多日,謝您都還謝不過來呢——”以傅老實的性子,欠了大德生堂這麼個人情,指著這點吃食來還,那鐵定是不夠的。
傅春兒卻沒有傅老實與傅陽那麼拘束客套,自行將大碟中的四色小碟一一放在桌上。紀燮見了,只覺得青紅黃數色相間,煞是好看,不由得點了點頭,“傅大叔,那我不客氣了,上午從家出來的,現在正是有地肚餓的時候!”他偏過臉,恰恰見到傅春兒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心中一動,便去端詳那個食盒。食盒通體絳色,原是極醒目的,但是放在堂屋正中的紅木八仙桌上,微微有些發暗,因此也並不太過招搖。而漆盒五面之上,都用極細的刀工雕出荷塘月色的紋樣,頗為大氣雅緻。
紀燮點點頭,便伸手將食盒的蓋子開啟。盒內的木料呈暗赭色,開蓋之後第一層極淺,當中端端正正放著一隻繪有魚戲蓮葉的青花小碟,碟中盛這幾隻精巧的芝麻燒餅,一對家常竹筷與小碟平齊,也整整齊齊地放著。紀燮不禁“咦”了一聲,旁邊傅春兒不禁有些得意。這隻漆盒,從外面看,是那種沉著大氣的顏色,可是一俟開啟,裡面的花色卻是清新應景的,給人的視覺衝擊不小。而且食盒裡的關竅在於“規整”二字,裡面安了銅釦,碗碟放在裡面不會移動,一開啟便是整整齊齊的樣子。以紀燮這般端嚴的人品,肉割不正不食的,果然給他的印象頗為深刻。
傅春兒上前幫忙,將那隻盛了燒餅的小碟連那竹筷一起取出來,接著去掉食盒的上層,露出食盒下層放著的一碗鴨血湯出來。這湯碗的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