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金城工貿公司總經理張亦然的好朋友,她對錢的渴望無處不在。
可錢就是不能夠給她帶來快樂。
站在塔尖上的她,其他老闆都是裝在口袋裡,或者鎖在保險箱裡,要麼就是存在銀行裡,她居然把錢裝在腦子裡。
讓錢撥動了她腦子的那根神經元,腦觸突。
她送禮,還有一雙天眼在窺視她。
她牽掛家鄉,青土湖淺淺盈盈,她的心盈盈淺淺,青土湖儲存在她琥珀色的眼睛裡。
不知道她這首塗鴉詩寫給誰?
我在流水潺潺的雙橋河等你
我跪在烽火臺上
等待一場瓢潑大雨
讓洶湧的河水流淌青土湖
如果你也想我
就來到青土湖畔
我們一起撿拾湖邊的貝殼
我用晶瑩溫柔的眼淚
涵養你口唇的皸裂。
所以這次她請客,也就來了一個半真半假半浮生。
水是張亦然從200公里,從西河縣黑山村一碗泉帶來的。
羊肉是散養的山灣跑羊,羊奔跑在廣袤無垠的戈壁山丘上,飲祁連山冰雪融水,吃戈壁灘的鹼草,或者甘草、蓯蓉,鎖陽……。
雞是水煮雞原產地白虎村的土雞。
就是食鹽,也是西河縣巴丹吉林沙漠裡,從雅布賴鹽池帶來的。
沙米粉柔韌筋道的口感,承載著家庭的味道。
她煮的大煮羊肉,包含鹽的味道,山的味道,風的味道,陽光的味道,人情的味道,還有歲月滄桑沉積的,千年包漿的味道。
這些味道,已經在漫長的時光中和故土、鄉親的靈魂糅合。
商人張亦然,請客的這頓菜價值不菲,是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
從一介村民,肉眼凡夫看,就是一種巴結,一種奢侈,一種對權貴的攀附。
這時張亦然盤著髮髻,頭髮盤的是雙平髻。
她的髮髻,如雲盤迴,墮在她的頭部左側,似墮非墮,搖而不墜,似中月明珠。
她穿著青白裙子,髮髻如雲盤,似古代東晉飛天女人。
此時她端著一縮小版沙棗木實木炕桌,桌上再放著一核桃木,方盤,方盤上擱置著一酥爛羊頭。
羊頭熱氣騰騰,羊角彎曲。
她突然嬌滴滴的說:“西河縣大煮羊肉,沒有羊頭陪襯,就不是大煮羊肉。”
馬玉田是金城市文化館長,對西河文化習俗頗有研究。
這時他雙手合掌站起來。
在座的都是些名流,見過大世面,尤其市長祁連雪,小時候家貧,吃飯不知有那麼多繁文縟節。
更是小心翼翼,場面上的事,合乎禮節,於是他也站起來。
張亦然的仿古縮小版小炕桌,放在茶几正中。
馬老說話了。
祁市長您請——先吃羊頭。
祁連雪知道這不是公務宴請,而是幾個故交敘舊。
吃羊頭一般是當地老人或德高望重的人先吃。
於是他說:“請馬老——先吃羊頭”。
這一唱一和,就像劉邦回到家鄉,與家鄉故老唱和的歌謠,《大風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頓時讓金城市文化館長潸然淚下。
難忘啊,大煮羊肉又吃出兩千年東晉的味道。
張亦然看到迂腐儒生與祁連雪的表演。
這種場面就像兩個孩子,彈玻璃彈珠,滑稽可笑,於是她咯咯笑個不停
她心想,錢就是好,一個十幾元的羊頭,略加修飾就能吃出二千年的味道,還能讓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