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是個不,最怕死亡的民族,他們信奉武士道精神,認為死亡不是苦難而是昇華,因此不論你是不是職業軍人,你都必須準備為捍衛大和民族的榮譽去死。當敵人迫近的時候,任何生還的念頭都是可恥的和有罪的,因此退役少佐內心裡甚至暗暗感謝敵人給了他效仿忠勇之神即著名的〃肉彈三勇士〃的機會,以光榮的〃玉碎〃來完成報效天皇和帝國重託的輝煌業績。他沒法打敗強大的敵人,但是他將戰勝自己。
昭和七年(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中日兩軍在上海發生激戰,史稱〃第一次支那事變〃或〃一·二八松滬抗戰〃。在廟行戰鬥中,日軍進攻受挫,戰鬥展開不利。日軍十七名爆破手奉命組成突擊隊,任務是炸開中國軍陣地上的鹿砦和鐵絲網,為進攻部隊掃清障礙。在激烈戰鬥中,突擊隊員大部分陣亡,僅剩一等兵作江伊之助、二等兵北川丞、江下武二等三人。面對犧牲戰友的遺體和敵人的頑強抵抗,作江等人抱定〃炸開通道〃的必死信念,向天皇宣誓,咬破手指喝訣別酒,然後渾身捆滿炸藥包,義無反顧地走向戰場。這個被後人記敘描寫的場面無疑是悲壯感人的,與中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號不復返〃的悲劇意境相似。同為東方民族的中日兩國曆史上都出現過許多意義雷同的英雄人物,他們都用犧牲生命的方式為各自國家和民族的區域性或全域性勝利作了鋪墊。比如中國古代的荊軻,日本奈良的四十七個浪人,本世紀受人尊敬的狼牙山五壯士、神風敢死隊、特攻隊、松滬八百壯士、董存瑞、黃繼光,等等,這是一種專屬於東方民族的黃面板的精神傳統,他們彼此敵對卻往往採用共同的方式,為本民族高揚起一面〃殺身成仁〃、〃為國捐軀〃、〃愛國主義〃的獻身大旗。三名突擊隊員乘黑夜爬出陣地,在接近敵人鐵絲網時猛然躍起,同時拉響身上的炸藥包。隨著幾聲巨響,中國人設定的障礙被炸開一條十幾公尺寬的大口子,三位爆破手當場粉身碎骨無影無蹤,實現生前為國〃玉碎〃的夙願。日本官兵親眼目睹這一壯烈場面,個個熱淚盈眶情緒衝動,高呼〃報仇〃的口號衝入敵人陣地,終於擊潰並殲滅了同樣以死相拼的中國守軍。後來三勇士的殘骸(據說總共不到一斤重)被隆重安放在靖國神社裡,天皇敕諭稱〃……之壯舉,體現我皇軍之無畏忠勇與大和魂之真姿,〃云云,受到全體日本國民和軍人的一致景仰膜拜。
既然日本軍人存在的最高目的是進靖國神社,那麼他們活著(物質存在)或者死去(精神存在)都沒有大大的區別,唯一的差異在於你是否獲得某種認可,因為這關係到你身後的榮譽或者恥辱。西方軍人同樣認為戰爭的目的是勝利,但是他們認為勝利的一個重要前提卻是儲存自己,所以我們在西方軍人的業績中很難看到這種渾身捆滿炸藥包的無私無畏的英雄形象。〃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渴望報效祖國的日本退役軍官平田一郎幾乎毫不費力就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也就是選擇了對個體生命和物質形式的斷然拋棄。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戰場的辛辣空氣,勉強支撐住已經負傷快要失去知覺的身體,然後在敵人第一輛坦克逼近的那一瞬間猛然迎上去,穩穩地拉燃爆破筒上的導火索。退役軍官幸福地望著自己的生命在嗤嗤作響的引信開出的藍色火花中迅速燃燒……
〃轟隆〃一聲巨響,坦克被炸燬一輛,陣地終於失守。中國人雖然取得暫時勝利,自衛隊員平田一郎卻完成自己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次精神昇華。物質的生命不幸毀天,精神的生命即靈魂卻因此獲得不朽,他的名字果然被送進靖國神社同那三個以及許許多多看不見的戰爭靈魂站在一起接受活人的崇拜,成為永恆意義上的看不見的精神偶像。國民的戰爭情緒支援了軍隊的戰鬥精神,反過來軍人的戰鬥事蹟又更加刺激了國民的戰爭情緒。一個簡單的事實是:日本不需要廉價的道義責任,日本人民也鄙視同別人講空洞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