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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一下,道別時他忽然邀她去他家裡,她說來不及了,下次吧!

凱瑞知道龐德所說的“愛”是廣義的,因此她毫無心裡負擔地記住了這句話。現在她躺在賓館的席夢思床上,睡眠擾亂了她的記憶。她的夢中出現了三個龐德,分別為距離、友誼和愛情綿長的追憶。說實在她從未讀過龐德的詩,但她知道龐德早在1972年就死在歐洲了。她喜歡他的流亡人生,喜歡他長期熱衷於中國歷史、哲學和古典詩歌。

流動哲學書1(8)

在凱瑞的現實生活中,那年一直與叫龐德這個名字的兩個男人有著不懈的緣分。她覺得龐德這個名字對他們非常合適,他們都有同一種秉性——流浪者。

凱瑞以此類推,把自己想象成杜拉。她覺得杜拉這個法國女作家的名字,同樣適合她。她的靈魂四處漂泊時,常常尋找友誼和愛情。她也是一個寫作的女人,她的作品全是關於女人的故事。它們屬於她孜孜不倦回味後的往事,屬於白天和思索。她從最初一刻起,就將內心深處的黑暗排除在外。這使她的故事光明朗照,像春天每一片搖曳的樹葉,隱含著豐沛的情感。

凱瑞打算明天一早去見龐德。在沒有見到之前,她彷彿看到他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那是因疼痛而隱忍的汗珠。還有那一副絕望的模樣,那模樣與十年前的他判若兩人。

凱瑞讀過法國女作家杜拉的許多部作品。她極力把龐德想象成杜拉某一部作品中的男主人公。尤其是那個湄公河畔的中國情人。理由就是那一句:“龐德非常愛你,你記住,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

現在凱瑞腦海中的兩個龐德,一起向她走來。她暫時把阿芒忘得一乾二淨。這兩個龐德,時而重疊,時而散開。一隻蜘蛛在她的頭頂,在靜謐的空間裡織網。它使她清晰地意識到,她與龐德互為迷戀的正是蜘蛛一般的織網精神。那精神在他們看不見的視線裡,成為一個秘密的契約和形象。

然而這個如今據說患了艾滋病的流浪者,其病態的臉龐也許帶著遭到世人唾棄之後的沮喪神態。她想象他一定過著門可羅雀的日子,那日子只有陽光、雨水和微風掠過他的面板。

凱瑞決定去見龐德。

後來,龐德開啟他光線不太明亮的小屋時,蒼白的面色,長長的鬍鬚,瘦骨如柴的身子,讓凱瑞確實感到比她意料之中的更糟。

“凱瑞你來,你真的來了!”龐德激動地說。

“對不起,凱瑞。我在信上沒有告訴你我患艾滋病,我很自私。可我只是想最後見你一面。現在你趕快離開吧!”

龐德的面部表情,彷彿一下子從山谷墜到深淵。那孤寂中的絕望,是冰涼的深入骨髓的絕望。凱瑞忽然感受到了一個艾滋病患者的孤獨,是真正的孤獨。那孤獨連一份臨終關懷都不容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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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瑞在龐德家一直坐到黃昏。他們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她知道這是龐德患病以來,最開心的一個下午。黃昏的時候,龐德在一隻電爐上,為自己煮飯做菜。其實他已吃不了多少,但他說他每頓都做,以抗爭自己的疾病。他沒有留凱瑞吃飯。因為他發現他為凱瑞沏的茶,凱瑞一口也沒有喝。臨別時,凱瑞與龐德在黃昏的風中擁抱了一下。這一擁抱使龐德眼瞳裡的淚,潸然落下。他告訴凱瑞他的父母和兄弟,早就拒絕與他見面了。他的親戚和朋友也早就把他遺忘了。他說:“凱瑞,你是這冰涼世界裡的一輪紅日。我會永遠記住你、感謝你……

凱瑞從P城回到家時,滿載著感傷和憂鬱。她沒想到十年後的龐德,會是這個樣子。人世滄桑,誰能知道未來呢?凱瑞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是怎樣?第二天一早,凱瑞去了離家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