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蕭澤道:“淨瀾,你便將帝姬護送回去,半點閃失也不可有,明白麼?”
馬車前的和齡聽到太子的話腳步不由一滯,她知道蕭皇后想把自己往蕭家送的,不想連太子都這麼上心。
轉頭一想又覺尋常,蕭氏是皇后母家,太子與蕭皇后自是一體,誰會考慮她的感受。和齡坐進馬車裡,車門被侍女關上,她就再不掩飾自己的不痛快,整張臉都沉了下去。
不多時車外響起人語聲,和齡起初以為是蕭澤,便裝死不出聲,盼朝在外面急了,敲了敲車門道:“是我,聽話開門。”
她把臉露出來,耷拉著眉頭,“哥哥有事麼?”
盼朝湊進去半邊身子,壓低聲線叮囑她道:“此番阿淳回去切記不可再向人表現出你心儀權泊熹,一絲一毫都不能。”
和齡絞著衣角不開口,盼朝在她眉心點了一下,複道:“你聽見哥哥的話不曾?我剛兒在太子話裡聽出他的意思來,橫豎他目下願意賣給我一個面子,並不曾將你放走權泊熹這事告訴父皇知道,報上去時只道是我和他共同承擔責任———”
“他做什麼要賣你這個面子?”
和齡忍不住插嘴,像太子這般兒的人,身為儲君,藉著這事打壓寧王一番不是更好,無緣無故倒替哥哥隱瞞下來,實在叫人生疑。
盼朝端起車廂內方几上的暖茶喝了一大口,胃裡微有暖意,一抬頭對上妹妹打量的神色,他略有幾分閃躲,抿唇道:“你心裡不是知道,又何必叫我說出來。”
和齡氣性上來推了他一把,恨恨道:“我不管,哥哥要是把我賣給蕭澤他們,我這輩子都不和你說話了!”
她早就想到了,太子要拉攏哥哥可以從很多方面著手,這回又是為他隱下真相賣人情兒,又是把蕭澤都帶了來———不排除是蕭澤自己要來,總而言之,她現在成了砧板上的肉,就快要任人宰割了。
“你小點兒聲,八字還沒一撇呢,瞎吵吵什麼,”盼朝不放心地往外看了看又轉回來,“你聽我的便是,我是你親哥哥,我會害你不成?不過麼,我往常就同你說起過,我瞧著這蕭澤還是不錯的,家世一等一,人品尚可,才學姑且不論,至少他心裡有你,阿淳真可以考慮考慮,也省的今後再傷心難過。”
“哥哥忘記我同你說的了麼,我和泊熹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我這樣的身子,還怎麼嫁進國公府裡頭,不是叫人嫌棄麼… ;…!”和齡急道。
盼朝不知不覺掃了眼妹妹平坦的小腹,探手按了按,又去看她的臉色。半晌嘆息一口,正色道:“婚姻大事,本就不是你我能夠做主,你便果真已非完璧,他蕭澤既然求娶,這啞巴虧他也只能自己受著。”
最後一句竟是半咬著牙說出口的,彷彿蕭澤來日對她不住他便要活撕了他。和齡感動也不是,氣憤也不是,她往後一靠挨在引枕上,因看清楚哥哥的心理而嗟嘆,卻又無可奈何。
這樣的情形下,他不看好泊熹是應當的,就連她自己,也不過是嘗試著安慰自己罷了。看著哥哥離開,和齡一時心裡只期盼泊熹能逢凶化吉便可,至於她自己,今後的路全然已不由己。
車隊將要行進前有個插曲,侍女在外怯聲道:“殿下,這家小院農婦呈遞上來一個物件兒,非要奴婢轉交,說是您遺落下的… ;…”
和齡心中一動,隔著窗簾遙遙看了老鄉娘子一眼,然後才伸出手,接過一枚猶帶著塵土的羊脂玉戒指。
她幾乎在瞬間認出來這是泊熹日常戴在拇指上的,他想事情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撥轉它。
和齡如獲珍寶地捲起袖子擦乾淨羊脂玉上的泥土,吹了吹,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接著就傻愣愣地學著泊熹的樣子摩挲它,想象著這枚羊脂玉戒指昔日戴在他手上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