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有點酸,樂知時走一小段路就想停一停,第一次宋煜問他怎麼停下,他解釋過後,宋煜每次都主動站定,像是安裝了精密測定路程的儀器。
「對了。」樂知時向他伸出一隻手,表情很可愛,「你這次給我帶的禮物呢?」他想起宋煜在飯桌上開的玩笑,「不會真的是楠木吧。」
「那是騙秦彥的,西北沒有楠木。」
「那這次有禮物嗎?」
「有。」宋煜點頭,覺得休息夠了,又摟著樂知時走了幾步,「回去給你。」
有所期待,樂知時就很快開心起來。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樂知時把南嘉訓練模特的經過描述給宋煜聽,還告訴他自己下下週會有一個模擬法庭,說出了時間地點,但沒有明確邀請宋煜去旁觀。問到宋煜轉研究方向的事,感覺他有什麼話想說,但宋煜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口袋裡的手機長久地震動起來。
宋煜盯著手機螢幕,樂知時盯著他,感覺他原本一直微微揚著的嘴角沉下來,變得平而直,然後他接通了電話,把螢幕靠近耳邊。
「喂,爸。」
宋煜另一隻手還是撐著傘,聲音很低地回復了幾句。樂知時原以為他要說謊,他已經在心裡幫宋煜想好了藉口和謊言,在回復林蓉昨天的訊息時,樂知時也完全沒有提到宋煜。
但面對父親,宋煜比他想像中誠實。
「我來廣州找樂知時了,嗯,他一個人不太安全。」宋煜說話時看向了別的方向,側臉的輪廓在雨天裡顯得更冷。
「已經解決了,後天就回去……嗯,我知道,你出差小心。」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宋煜有意地換了拿傘的手,牽起樂知時的手,像收納所有物那樣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裡,說不清到底是為了給誰安全感。
宋煜感覺心臟很沉悶地跳動,彷彿幻聽一樣,父親關心的聲音在耳邊不斷迴響,但罪惡感令這些話語扭曲、變形。
彷彿他在電話裡說的不是「樂樂身體不好,是要多關心,他跟你的親弟弟沒區別的。」
而是[我從小養你教育你,就是讓你把我最好朋友的遺孤騙上床的嗎?]
父親仁義當先,和他一比,宋煜自知自己庸俗,這些關心的出發點都是小情小愛,是荷爾蒙催生出的結果。
他也不想這樣,沒人想這樣。
出神的宋煜沒控制好力道,聽到樂知時很小聲地喊痛,才意識到自己握得太緊了。
「對不起。」宋煜鬆開了手,但樂知時很快反牽住他。
「宋煜,你手好涼。」他裹著宋煜的手指,「我給你捂一捂。」
父親不知道的是,他騙走的並非心智尚淺的遺孤,而是一個隨時準備好接受意外與死亡,願意在遺書中許諾將骸骨留給他的、勇敢的男孩。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誰捨得放棄呢。
走到街角,兩人事實上都沒有太看傘外的風景,只是慢慢走著,樂知時感覺自己的話突然間說完了,但他不想要這麼沉默,於是努力思考,沒來得及想到一個合適的話題,他們便被一個年輕的男生攔住。
「你們好,不好意思打擾了。」男孩臉上露出抱歉的笑,「可以幫我和我女朋友拍個照嗎?在那邊,需要你們跟我走一段路。」
宋煜沒有說話,但樂知時很快點頭同意,「可以啊。」他從男孩兒手裡接過相機。
「太好了,今天人不多,我們找了好久才看到人,麻煩你們了。」男孩自嘲自己不會選時間,天氣這麼差出來玩。
樂知時很善良地安慰他,說天氣差就不會太擠。
他們跟著男生走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老城區裡藏著一個很漂亮的哥德式雙尖頂教堂,因為颳風下雨,這裡沒有人,教堂黃色的花崗巖壁被灰暗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