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元毓的身邊,除了向來喜歡逛戲園子的戶部尚書之子薛貴,還有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一雙眼睛只是掃人一眼,便散發出銳利的寒光,叫人膽戰心驚,他站在這群人之中,雖然同樣錦衣華服,身上卻配著長劍,彷彿格格不入的模樣。
元毓剛剛坐定,就聽鑼響戲開,這出戏唱的是前朝最聞名的一個舞姬仰慕一位將軍,夜奔投靠,最後做了一品夫人的故事。元毓今日本是為了裴皇后壽宴特地來尋覓戲班子,走了十來個戲場早就已經看夠了,此刻不過強自撐著精神,堪堪壓住怒火。就見到一個漂亮的花旦上了臺,輕移蓮步,後面胡笳響起,那花旦才唱了幾句,元毓卻突然從雅間丟了一錠銀子下去,正巧砸在她的身上:“別總是咿咿呀呀地,再沒有新鮮玩意兒,爺直接砸了你的場子!”
那花旦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了一眼銀子,想了想,向班主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便聽後頭換了曲子,原本這一場是文戲,全是唱詞,她知道貴人不喜歡,就將後頭一場*的醉酒舞戲放到了牽頭,伴著曲子,輕甩水袖,舞動起來。剛開始調子很慢,她便舞姿輕柔,沒有大的身體動作,只輕輕舞動著水袖,再夾以碎步,望去猶如風中弱柳,水中芙蓉,一陣如泣如訴的鑼鼓輕敲過後,鼓聲開始變得咚咚,直撞人心。臺上的花旦舉手投足立刻變了速度,用出水袖的絕技,不停地旋轉,展開的裙裾像彩雲飄浮在場中,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使人目眩。
臺上戲演得熱鬧非凡,坐在元毓身邊的戶部尚書之子薛貴附耳一笑:“此女如何?剛才我已經特意問過,她是個小花旦,在大都初來乍到,殿下若有這個意思,嘿嘿嘿……”
元毓笑了笑,這個小旦唱做俱佳,嗓音曼妙不說,身姿又非常旖旎。
“把她叫上來!”元毓執扇輕敲著自己手心。
一旁的雅間之內,李未央皺起了眉頭:“溫小樓去了何處?怎麼會是小蠻?其他的花旦呢?”
趙月低聲道:“溫老闆今日出去了,那些人點名要聽醉酒,班主說,這出戏只有小蠻能唱的惟妙惟肖……”
“胡鬧!”李未央手中的茶杯重重擲在了桌上。
趙月沒想到她突然發怒,吃了一驚,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李未央面色沉沉,道:“元毓本就是個*燻心之輩,小蠻若是被他瞧見——”她的頭腦之中迅速地轉動起來,其實若是藉著小蠻,她可以更快地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小蠻——根本不是那種人。想到小蠻和敏之玩鬧時候的笑臉,李未央突然站了起來,道:“趙月,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趙月看著李未央,越發的疑惑了。
班主強行推著小蠻去見客,小蠻從前上臺機會少,也很少見人,此刻聽說貴人要見她,一時沒有多想,她沒來得及卸妝,梳著貼片額妝,敷朱施粉,更顯得美人如玉,那份精雕細刻的美就立刻奪走了所有人的注目。
班主把酒杯遞給了小蠻,道:“去,給燕王殿下敬一杯酒。”小蠻皺眉,可她想到那錠銀子,人家給了那樣重的賞賜,她不能轉身就走,所以,她低下頭,認真地上去斟酒,可是元毓沒有馬上伸手去接小蠻手裡的酒杯,只是眼光直直地盯在她的臉上,眼神閃爍不定。
小蠻素來天真,卻不是傻瓜,看到這種眼神,頓時覺得不太好,悄悄向後退了一步,誰知元毓立刻站起來,向她走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一步跨得大了,竟一腳踏在了她的鞋子上,把那綴珠給踩了下來,一眾人全都哈哈大笑,班主的額頭上冒出冷汗。出來唱戲的,這種逢場作戲在所難免,但小蠻這丫頭太單純,只怕是禁不起。
所有人都笑,只有剛才那俊美的冷漠男子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