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轉臉望去,只看到兩個眼熟的背影轉進了一座樓閣。
三人好奇,來到樓前,只見樓高三層,飛橋欄檻,珠窗繡額,燈燭晃影,樓面挑掛兩塊紅底豎牌,各寫七個黃漆大字:“天下第一神仙女,*花魁飛將軍。”
“恁巧、恁巧,原來是李師師的坐館。”武行者識貨,吃驚地壓低聲音,“她可是與當今聖上打的火熱的小姐,怎地宋大哥找上她?”
“甚麼聖上的小姐?武二、小五,走,一起看看!”小姐是宋人對妓優的稱呼,花和尚一貫膽大妄為,抬腳就往裡闖。
小五早聽過李師師的豔名,本來他最是反感煙花柳巷,卻被那“飛將軍”一詞觸動,再趁著酒興,也想見識一下這個傾倒帝王的名妓。
三個男子漢,雖未有一親芳澤之心,卻思見上花魁娘子一面,也是人之常情,當下掀青幕進門,頓覺蘭麝燻人,腳下不由一軟,真個*蝕骨的溫柔鄉。
一個靚妝豔飾的小丫鬟早迎上來,見三人模樣,先是一愣,又抿嘴偷笑:“二位長老,這個小哥,也是要見我家小姐的嗎?一人例銀十兩,只是上樓喝茶,至於小姐見是不見,卻看造化了。”
“這些可夠?”武行者懶得跟她羅唣,丟下一錠金子,與花和尚、小五相攜上樓。
上得二樓,只見兩壁掛滿水墨丹青,若非當頂掛著一盞粉紅鴛鴦燈,還以為是個書香門戶,三人拐過屏風,齊齊一愣,好大一間客房,裡面坐滿客人,士子、商賈、員外、胥吏諸般人等,盡在安靜品茶,兩個俊俏女使來回伺候著。
扮作主僕的宋江、阮小二一坐一站,見到三張熟臉,自是一愕。花和尚剛想招呼,卻被武行者一拉衣袖,才省過來,裝作互不認識,轉頭找空座坐下。其餘客人見這等三人也來見李師師,不由目露異樣。
“列位官人,師師有禮了!”隔空驀地飄來一聲清喉嬌囀,便聽得環珮叮咚,有人自三樓下來。
方才安靜的客人頓時嗡聲一片,一齊伸長脖子將視線轉往一個垂著珠簾的樓口,表情如醉如痴,宋江和阮小二也不例外,更有甚者口中竟淌下涎液。李師師果然不負豔名,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已令客人個個魂為之銷、魄為之奪。
惟獨本是醉人的小五、花和尚和武行者,反倒沒有痴迷,把那三雙冷眼掃視客人,露出鄙夷之色,小五暗想:“宋大哥和阮兄平日裡那般英雄豪邁,竟也拜倒在一個小姐的石榴裙下,著實令人看低。”
那環珮響聲停在珠簾後,隱隱可見一個婀娜的身影,似乎在觀察客人,須臾,那嬌音又起:“師師自幼與佛有緣,今日難得有長老光臨草閣,便請二位大士和一併來的小哥上樓吃茶吧。”
還有這等道理?直把其餘客人懊喪得恨不得即刻剃度出家,只求見李師師一面。正是無心插柳柳成行,三人也感到詫異,卻見宋江和阮小二欲言又止,分明想自承也是一路的,不期兩個女使業已撤茶攆客。
在小丫鬟的引領下,三人穿過珠簾,更上一層樓,進了一處閨閣,內設幾座香楠雕花小床,上鋪落花有意尋歡褥,一張犀皮香桌擺在中間,兩個寢閣暖爐擺放左右,溫暖如春,龍涎香燭分列十數支,芳馨滿屋,卻不見主人身影。
小丫鬟已忙起來,托出一個縷銀大盒,擺好一套白銀茶器,取了一個茶餅,裹上白紙,用小銀杵在木砧板上搗碎,再放在一個狹長的銀槽內,用一個小銀輪碾成茶末,又放入一個銀蘿中篩一遍,篩出極細的茶末,最後將茶末逐一撒入銀盞中,拎起銀製暖水釜注水,她注得恰倒好處,每一杓水剛好注滿一盞,一面注水,一面用銀茶匙攪動,一絲不苟,優雅之極。這便是宋人接待貴客的點茶,那程式之繁雜,直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環珮又響,正主兒終於現身,玉立燭光下的花魁娘子,一襲絳紅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