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南康!”
南康自知失言,小小打了自己一個耳刮子,賠笑道:“您看我這嘴,怎麼就管不住呢?”一面拿起酒自罰了三杯,又連忙變著法湊趣不提。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心。
皇帝雖然沒在場,但很快也知道了來龍去脈。
有的事就是這樣,沒捅破之前,大家都相安無事;一旦這層紙被捅破,就怎麼想都不舒服。南康想的是她看上了王家的閨女,就是王家人的福氣。王家不該拿謝家當擋箭牌,除非他王奉之的閨女死了殘了,否則只有南康拒絕別人的份,哪有人家拒絕她的道理?
可這話聽在皇帝心裡,卻又是另一番想法。那王奉之身為自己的臣子,卻害怕區區一個吳王,甚至為了不敢得罪吳王,寧可將嫡親的閨女倉促許給個差點進了鬼門關且尚未起復的謝瀾曦。若放在諸王奪嫡時,這就是典型的明哲保身。明哲保身本來沒錯,可在一個登基數十年的皇帝心中看來,王奉之的不敢站隊,是對太子的沒信心,是對自己的沒信心!連南康都能看出來,朝中那些個人精難道都看不出來?這是風向要變的前奏啊。
再往深處想,吳王多年來一直不肯進京,當初太后要給他指婚他都無所謂。這回突然進京請求賜婚,若真相信這小子沒有圖謀,司馬彥這幾十年皇帝也白當了。司馬家對太過繁盛的百年世家一直不喜,尤其是“王與馬,共天下”這根肉刺,只要姓司馬的在位一天,這刺就不可能拔得掉。皇帝眼看自己的身體日漸衰敗,他的疑心也與日俱增。越想越覺得王奉之其心可誅,沒準他就是和吳王有過牽扯。那王奉之嘴上說是王四娘自己求的,焉知不是他有意安排的障眼法。吳王進京是為了求娶王氏女,這事還是他在驛站裡親口說的。事情過了這麼多天,王奉之難道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要是吳王早與王家有勾連,王家得知名單洩露,藉著此事撇清關係,也不是說不過去。
說到名單,前些日子陶溫送上來的那份殘缺的名單,涉及了那麼多朝廷大員。謝瀾曦為這份名單幾經生死,帶回來的刺客屍體上還發現了疑似魏秦風俗的紋身,若吳王當真沒有對外通敵叛國,對內結黨營私,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千里迢迢上京求娶,這不是欲蓋彌彰麼?但最讓人想不通的是,吳王若明知自己結黨通敵的事情暴露,他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進京?難道他當真以為皇帝不敢殺他?還是……他其實是被人誣陷,心中無愧卻又無以言明,只能以這種方式自證清白?如果是前者,吳王此舉未免太過冒險,換成司馬彥自己,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但若是後者,他其實是被人誣陷的,這天底下還有誰有能耐誣陷吳王呢?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要麼是友邦,要麼是世家。吳王一出事,與梁周魏秦交壤的吳王封地必然大亂。以出兵平亂為藉口,渾水摸魚趁機侵入大晉。大晉越是內亂,對他們來說就越是有利。若事情真相如此,這吳王非但動不得,還得好好的給他送回西北;另一方面,吳王是皇帝在太子長成之前,用來牽制世家而提前樹立好的箭靶。現在司馬蔚人已經在京中,根本飛不出皇帝的手心。若是世家在幕後推手,有意陷害吳王,真搞死了他,等皇帝百年之後,外戚勢大,太子年幼,又如何能與世家抗衡?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想得越多,就越看王奉之不順眼。無論王家怎麼做,在皇帝眼裡都是錯。王奉之選擇了謝家,在皇帝眼裡,就是王家想要和陳郡謝氏綁在一起。偏偏謝瀾曦是皇帝早早看好留給太子的肱骨之臣,又豈肯讓王奉之白白得了便宜?皇帝拖了十幾年故意忘記還爵,就是存了一份心思打壓謝家,等到將來太子登基,再由新皇親自提拔重用。王家勢大,謝家也不小,以世家對世家,這才是制衡之道。可惜謝瀾曦太過聰慧,剛除服就立了如此大功,不好生賞賜一番也說不過去,皇帝只能提前將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