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話就是正面強攻了:“陳星為你進派出所已經兩次了,這個事實你總不能否認吧?在我教過的學生裡,最壞最壞的也僅僅是二進宮,難道我應該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你打破這個紀錄嗎?退一步講,就算咱們班的同學中有那種低階趣味、熱衷嚼舌頭根——的風氣,嚼誰的,不嚼誰的,未必也不是一個風向標吧?過去怎麼沒人說你?現在怎麼有了?難道不是你先有了變化嗎?”
張紅旗無力地抵抗道:“我能有什麼變化……”
2。知恩圖報(11)
而既然高壓已經起到了作用,此刻也就到了“話鋒一轉”的時候。老師的語氣陡然緩和下來,眼神也變得寬厚而真誠:“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認真地想一想。你畢竟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得承認,再沒有一個學生像你這樣讓我寄予厚望了。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情,你也必須處理好這件事情。假如你出現什麼問題,我的痛心是你沒法體會到的。”
張紅旗幾乎不敢看老師的眼睛了,她害怕對方隨即流出兩滴盡心盡職的眼淚。假如這時候老師再來一個積勞成疾造成的慢性病爆發,那這場教育工作者的煽情大戲就算完美了。她只好低著頭,看著運動鞋的鞋尖,直到最後一句話從額頭傳來:“你可以走了。我相信我的話你都聽進去了。”
當然,事情還沒算完。老師在張紅旗回家之前,早已一個電話追到了她家裡。他們的工作總是全方位、立體的,不僅要做學生的工作,還要做學生父母的工作,必要的時候,還要做學生爺爺奶奶、叔叔大爺、街坊四鄰的工作。“做該做的工作”,這個短語的外延幾乎可以是無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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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父母反常地誰也沒有說話。他們家慣常的美國式晚餐聊天變成了各自悶頭吃。只有弟弟張紅兵,冷不丁地會從碗後面露出眼睛,瞥上張紅旗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幸災樂禍的:你也有今天。
吃完飯,張紅旗照例進屋看書,但心裡惴惴的。果然,過不了多久,父親在房間外面敲門了。
張紅旗說:“請進。”她父親端著茶杯進來了,這說明他打算和女兒進行一次長談。
張紅旗的臉微微發熱,脖子也有些僵澀,不知道應該站起來,還是繼續坐著。而父親坐進了沙發,腰桿挺直,平和而緩慢地說:“我想和你討論一個問題。”
張紅旗說:“老師給你打電話了吧?”
父親說:“打過。不過我想和你談的,和她所說的並非一個問題。”
張紅旗說:“那您想談的是什麼呢?”
父親說:“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該和你討論的,女兒都這麼大了,現在才想起來說,這實際是我的失職。”
這種口氣,聽起來倒像要給女兒講一講月經方面的知識。現在講確實也晚了吧,而且講也輪不到父親講吧?這串想法讓張紅旗幾乎想笑,這還是她第一次對父親生出“想笑”的感覺。
說起來,關於月經的知識,張紅旗都不是從她母親那兒學來的。她第一次裙子被染紅,並沒有像當年的女性紅小鬼一樣大喊“我負傷了”,而是以令人驚歎的鎮定和科學精神處理了問題。她翻開了家庭醫療手冊,仔細查閱資料,然後大大方方地向母親要了五塊錢。
這種性格讓父母很震驚。他們並未為“失職”而慚愧,卻為女兒感到驕傲。他們聯想到,傑出女性大多是從小就顯出端倪的,她們的傑出也會體現在第一次月經的問題上。他們甚至也想到,居里夫人是怎樣處理她的第一次月經呢?
而現在,張紅旗看著父親炯炯有神的眼睛,定了定神。他當然不是來談月經問題的。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在傾聽,等待父親開口。
父親喝了一口茶,便開誠佈公地說:“我想跟你談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