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眼瞳裡,只剩下對“過年”的茫然和驚惶——
家家戶戶快樂的過年,他也許會在那樣舉家團聚的日子,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結束自己孩子的生命,然後無力的望著妻子躺在手術檯上被利刃劃破肌膚……
然後,妻離、子亡,過年團聚的日子,將成為他孩子的忌日……
從此以後,每一年別的人家團聚的大年除夕,鞭炮聲喧鬧中,煙花絢爛的盛景裡,他孤身一人站在清冷的墓園裡,手上拿著香燭紙錢,虔誠的為孩子上一炷香,願孩子投胎的路上好走……
恐怕,從今以後每一年的過年,將成為他窮盡一生都走不出的陰影……
忽而勾唇嘲諷的一笑,霍北莛心下悽然。
一個夭折的胎兒,一個不曾來過人世間看上一眼就被母親扼殺的生命,哪兒需要被葬進墓園?
恐怕多半是隨意扔在手術室的垃圾簍裡,然後被冰冷的處理掉……
那個孩子,註定孤獨的來,然後孤獨的走,沒有人疼惜,沒有人挽留,這個世界給他的,只有殘忍和冷酷……
一幕幕畫面在腦海裡虛構出來,霍北莛心痛欲絕的閉上眼。
他沉默的任由肖南音捧著自己的手默默流淚。
他一聲不吭,沒有讓她察覺他已經醒來。
既然她如此煞費苦心的給他製造了這樣一個讓他安心的“快樂幻境”,他又怎麼能拂了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呵,她要他快樂,那他便快樂給她看吧!
長長的睫毛不停顫動著,霍北莛聽到自己心底有一個聲音脆弱的在說話——
小南,我如今偽裝得多快樂,將來,我就會有多心痛欲絕。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強大——
對外人我可以狠辣無情,對自己叫了二十幾年的爺爺我也可以冷血無情——
但惟獨對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
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眼睜睜看著不足月的孩子夭折時的那種錐心之痛,我永遠不可能忘得掉。
……
沉重的痛楚中,霍北莛近乎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如今,便這樣互相強顏歡笑吧,誰也不要戳破,因為也許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也許未來的三個月裡,他能夠找到救安安的方法——
戳穿了,反而是提早互相折磨罷了。
若是能夠找到別的法子救安安,那麼,那些痛苦就永遠不會降臨到兩人身上。
手背上傳來冰涼的感覺。
肖南音的眼淚已經在他手背上變涼了——
他心底嘆息一聲,保持著睡著的姿勢,彷彿夢囈一樣輕聲說,“小南,不管花多少錢,我都會找到腎|源……”
一聲過後,他便繼續“睡得香甜”。
正默默悲傷的肖南音聽到頭頂那人的囈語,驚詫的抬頭望著他,第一時間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痕。
望向他,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只是夢囈而已,他沒有醒來。
可是那個她以為在夢囈的人,卻什麼都已經一清二楚——
在她低下頭伏在他膝上,眯著眼睛安睡以後,他才睜開眼睛。
空洞的眼神,沒有焦距的望著前面某一處地方。
半晌以後,他才緩緩低頭看著已經睡過去的肖南音,伸手輕輕撫了撫她柔順的長髮——
小南,你知道有一個成語,叫“舐犢情深”麼?
我們的孩子是我的命,那孩子若是沒有來也就罷了,他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讓他走——
這三個月,我會拼命找人救安陽,但如果我找不到可以救他的人,我也決不允許你犧牲孩子,我絕不會讓我下半生活在那種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