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吉額上冒汗,隨著己方步步退,他越來越焦躁。劉文吉等不來援兵,心裡生惱,疑心暮晚搖是否耍了自己,故意要自己敗。或者是言尚有別的心思?言尚已不再將他視作朋友,而是如其他士人一般,將他當作走狗,視他為異類。
士人們都瞧不起他,言尚也是士人。
是他託大,竟以為言尚會始終如一,會不與他為敵。
劉文吉心寒冷笑,更知世事艱難,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他思量這些時,一個將軍滿頭大汗地奔來,喘著氣:「公公,我等擋不住楊三大軍……這該怎麼辦?」
劉文吉陰聲:「把長安城中的百姓全都拉出來,拽上街,趕到皇城前!楊三大軍往前走一步,就往這些百姓身上踩一步。看今日是他殺死的百姓多,還是殺死的我們多。
「長安城中不是都說楊三意氣風發少年郎麼?如今,我倒要看看……當年那少年,今日可會為了攻城而殺死百姓!」
將軍大愕:「豈能連累無辜百姓……」
劉文吉轉頭看他,滿目陰鷙:「不然,難道我等站到大街上,等著被他的大軍踩死麼?去下令!」
由此,長安城中因為劉文吉的下令,百姓們紛紛被從自家中拽出,被如豬狗一般趕上街頭,被迫站到街上,以血肉之軀迎上楊嗣的大軍。
混亂中,言曉舟及時躲入一商鋪,避免了被抓住。然而她滿心錯愕,看著無辜百姓們被官兵們從各自家中拖拽出來,連小孩兒都不放過,街上哭鬧聲一片,百姓們還沒死在楊嗣手中,先被官兵們在街上拖出了一條血河——
言曉舟面容煞白,喃聲:「瘋了,他們都瘋了……」
商鋪老闆瑟瑟發抖,勸說言曉舟:「女郎,你快快與我等一起到地窖上躲一躲,被他們抓出去就不好了。」
言曉舟咬唇,她原本要隨好心的老闆一同去躲,然而隔著門縫,她看到幾個可憐的小孩兒哭叫著坐在街上,那官兵不知何時又會到。言曉舟左右思量,還是向老闆說聲抱歉,她開了商鋪門跑出去。
幾個小孩兒在混亂中和父母走散,眼見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兵又要來捉人,他們惶恐地哭著,等待殘酷的命運降臨。斜刺裡,一雙纖白的手忽然抱起他們中的一個小孩兒,向後拖去。
一道女郎溫柔的聲音在牆後輕聲:「你們與我來。」
幾個小孩子茫然回頭,見抱住先前那個小孩的,是站在角落窄巷的一個妙齡女郎。那女郎向他們招手,又食指放在唇前輕噓兩聲,悄悄招手讓他們過來。
女郎面容可親,笑容婉婉,幾個小孩兒哽咽地跟上去。
言曉舟嘆口氣,揉揉他們的發頂,小聲告訴他們:「我不知道你們父母在哪裡,也不能帶你們去找他們。我知道一個地方,是官兵們絕對不敢搜人抓人的。你們若想活著等到你們的父母,就與我試一試,去那裡躲一躲。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她指的是丹陽公主府所在的巷子。
官兵絕不敢搜一個公主的地盤,哪怕這位公主眼下不在長安。
幾個小孩兒互相望望,含淚點頭:「姐姐,我們都聽你的。你不要不管我們。他們說有凶煞的大哥哥要殺我們,我們不想死……」
凶煞的大哥哥。
言曉舟目有哀色,卻對他們笑了笑,示意他們跟上她。雖只是一個少女,雖然才來長安不過一年,然言曉舟聰慧機敏,她靈巧地避開街上的官兵,跟著她逃跑的人越來越多,不只有小孩,還跟上了大人。
言曉舟也不拒絕。
能幫便幫,若是命不好,那也不能強求。
她只是偶爾失神,想到去年最開始時,在進長安的古道上遇到的那個喝醉酒、癱在溪流中的青年。他笑容如冬陽一般,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