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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我——我——我並不需要錢用。”

“拿去,你會需要!”他總算把那一大堆鈔票塞進了我的手中。沉吟了一下,他又說:“哦,對了,你到臺北來,都沒有出去玩過,你想玩嗎?那一天,我帶你出去玩玩,怎樣?”

我點點頭。“好——”他說:“你去吧!”

我走了出去,握著那一大堆鈔票,神思恍惚的向樓上走。心裡有些昏昏濛濛,情緒激盪而不安。剛剛走上了樓梯,一個人影竄了出來,攔住了我的去路。我一驚,抬起頭來,是皓皓!他關心的望著我:“憶湄,爸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我輕聲的說,繞過他的身邊,徑自走向了我的屋裡。我必須單獨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

第五章

這天,我起了一個絕早。天還只有點矇矇亮,清晨的空氣清新而馥郁。我梳洗過後,覺得渾身都有著用不完的活力。站在視窗,我聽到嘉嘉柔潤的歌聲,正在晨風中飄送。我走出房門,“跑”下了樓梯,“衝”進了花園,我差一點撞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收住步子,我抬起頭,是夾著書本的徐中□。

“早!”我愉快的說:“不過,我並沒想到你會比我更早!”

“是嗎?”他對我微笑:“我每天都這麼早起來的,我喜歡早上到樹林裡去看書。”“哦,我一直以為羅家的人不到八點就不會起身的。”

“但是,我並不是羅家的人!”他說。“何況,每天八點鐘已經該給你上課了。”“你覺得厭煩嗎?”我問。

“什麼事情厭煩?”“給我上課!我是這樣一個笨學生!”

“你?”他望著我笑。“如果我每一個家教的學生都和你一樣‘笨’,就好了!”“你晚上所教的那個學生很聰明嗎?”我問。

“唔,”他鎖攏了眉頭:“非常聰明,太聰明瞭!”“怎麼呢?”“舉個例子和你說吧。那孩子今年只讀初一,預先講明瞭我是門門都教,初一的課程裡有一門博物,你總知道?”

“嗯。”“有一天,我用了整個晚上的時間,給他講一點,什麼是雌雄同體,什麼是雌雄異體。講得我舌敝唇焦,然後問他懂了沒有?他說懂了。我想出個題目考他一下,題目太深怕他答不出來,就問了一個我認為近乎荒謬的問題。我問他:‘人是雌雄同體還是雌雄異體?’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他想了半天,回答我:‘是雌雄同體!’”

我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我們並肩走入了龍柏夾道的小徑。徐中□說:“我是隻身來臺的,到臺灣時只有十幾歲,我來投奔我的阿姨,結果阿姨不收容我。十幾年來,我獨自奮鬥到大學畢業,就靠家教維持,我教過數不清的家教,對於有一種人最深惡痛絕!”“那一種人?”“庸才!”“可是,世界上的庸才可能超過了天才。我並不討厭庸才,我討厭一種人。”“什麼人?”他反問我。

“奴才!”他笑了起來。“真的,是庸才更可惡還是奴才更可惡?這是個非常有趣的問題。”他深思的說。“庸才不是可惡,而是可厭,奴才才是可惡!”

“你的話也有道理,”他說:“庸才是無用,奴才是下賤,對於無用的人,或者還可以忍耐,對於專門打躬作揖的那種人,倒真是無法忍耐的。憶湄,你想得比我更透徹些。不過,有一種庸才,一輩子在泥潭中滾屎蛋,滾得自己又髒又臭又窩囊,還偏偏要嘲笑那些赤手空拳打天下的人。他們會自命是與世無爭,安於貧賤,而把那些肯努力的人稱為野心份子,嘲笑他們熱中名利,不夠清高!對於這種滾屎蛋的人,我可真看不起。我從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對名利完全無動於衷的人,假若有人肯說他絕不為名利心動,他一定是虛偽!”

“不錯,”我同意的說:“我想,那些嘲笑別人的成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