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芹當年坎坷的身世讓她始終不敢忘記，自己曾經有個相依為命的姐姐，要是沒有姐姐，她早就沒命了。

所以在繡坊掙得工錢後，她就四處託人打聽自己姐姐的下落，自從打聽到她姐當年被賣到這個瓜子村後，她就一心想讓她姐離開。

可是她姐已經在瓜子村生下了兩個娃娃，她姐曾說，娃娃離了親孃太恓惶，她的兩個娃娃都是正常的，不瓜，所以她不能撇下娃娃自己離開。

這才有了秀芹想借錢讓她姐和姐夫一家搬離瓜子村，來塬上安置的打算。

秀芹成親後的第三日，專門和禿子光的兒子去了一趟她姐家，說了她的提議。但被她姐姐姐夫堅決地拒絕了。

她姐和姐夫說，他們來了塬上，沒有地，沒有糧食，也沒有親戚，完全就是沒有根基的野草，根本沒法活。

秀芹再三勸說都沒用之後，只能放棄。

後來，她聽村裡人說起前兩年竇家峁糙皮病的事，大家都說紀永靈用小小的一招玉米加鹼就給解決了這個大毛病。

於是，她便想請紀永靈去一趟她姐家，去幫忙看看她姐和姐夫的大脖子病能不能醫治。

紀永靈一聽秀芹的描述，便知道這個病就是後世所說的地方性甲狀腺腫。

這種病是一種地方性流行疾病，主要由於缺碘引起的甲狀腺增生腫大，退行性病變。古代把這種病和甲亢、甲減都歸為“癭病”。

而那些“瓜子”其實是克汀病，是因為胚胎時期和出生後，早期碘缺乏與甲狀腺功能低下所造成的大腦與中樞神經系統發育分化障礙結果。

聽完秀芹的描述，紀永靈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

在這個時代，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地方性甲狀腺腫和地方性克汀病了。既然她知道了這個村子的存在，那她就有責任去做點什麼，無論結果如何。

並不是她有多偉大，而是因為她深刻地知道這種病對一個地方帶來的沉重打擊，底層百姓已經很苦了，她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紀滿慶一聽紀永靈要去隔壁縣的瓜子村看病，立刻激動地要一起跟著去。

本來紀滿川不放心，打算自己陪紀永靈去的，但有了紀滿慶主動請纓，他再放心不過，便讓紀滿慶陪著走一趟。

瓜子村離寧平縣不算近，他們一行人早上天剛亮就出發，騾車大約走了四個多時辰才到達。

以前總聽人說哪裡哪裡山大溝深，紀永靈以為紀水草家的川裡就算是深處的大川了，沒想到這瓜子村更加重新整理她對黃土高原地形地貌的認知。

這裡像個加寬加大版的大土坑，整體呈“c”字型。一路上的路途十分坎坷，顛顛簸簸，七拐八繞，一個山峁峁接一個山峁峁。

可能是土質問題，也可能是降水量的問題，這裡的植被稀少得可憐，目之所及都是黃茫茫的一片。

一路上塵土極大，雖然沒什麼風，但紀永靈幾個人頭上、臉上、嘴巴里、鼻孔裡都是厚厚的黃土，個個都是地下工作者。對，字面意思的地下工作者。實在是路上塘土太大了，說是有一尺厚都不過分。

紀滿慶像是從土裡鑽出來的土撥鼠一般，眨巴眨巴滿是黃土的睫毛，呸了呸嘴裡的土，嘀咕道：“這爛路，晴天滿是揚塵，雨天肯定都是爛泥，冬天裡怕是直接能滑溜溜（溜冰）麼！難怪這瓜子村的人不出來，這實在是太難出來咧！”

對此，紀永靈表示贊同，這路又顛，土又大，來回一趟確實難。

到了瓜子村，紀永靈見到的那些背在背上的嬰兒和未成年的孩子，還有走在路上的男女，無一不是大脖子。

乍一看，好像一個個木瓜肉疙瘩垂在脖子上，甚至於有個女人脖子上的肉疙瘩都垂到了胸口。

連在醫院裡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