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紀玉婷家的溝道上,紀永靈手裡捏著那塊黑色的石頭,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但是思來想去,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在她的記憶裡,像含有鉛、汞等這些可以讓人中毒的礦石都是有顏色的,而且也沒聽說這幾種礦石可以燃燒出藍色火焰。
回到紀玉婷家的院裡時,窯裡的男人們已經把事情說定,這條涉及三家的婚姻鏈已經完成閉環。
三家的女孩子們就像貨物一樣,被各自換來換去完成了交易。
但幾個女孩子的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悲傷和難過,好似這場轉親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這一切也不過她們人生中應該完成的一項任務而已。
這一幕在紀永靈看來,多少有些荒謬和詭異,可是她卻無法開口指責這些人。
或許,她可以高高在上的去和那些女孩子說,婚姻要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之上,男女之間的愛情是一種最美好的願望和精神寄託,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婚姻是對這種神聖感情的最大尊重!
靠威逼、鎖鏈、硬配、交換的婚姻是不長久的,是對美好愛情的踐踏,是對人格的侮辱!
你們應該去反抗,去抗爭,去爭取自己的婚姻自由!
但,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她可以憑藉著後世教育帶給自己的優越感,去瞧不起、看不上這種婚姻形式,但是她卻不可以鄙視這女孩子的麻木,指責她們的逆來順受,譴責他們的不會反抗,嘲笑她們是“扶弟魔”“扶哥魔”。
她想,哪怕是古代貧苦人家的女孩子,十幾歲的年紀,也應該有過對婚姻伴侶的美好想象和期盼。
可是她們從小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大環境裡,她們從小就被馴化,被灌輸“兒子是家裡的繼承人,女孩子生來就要為兄弟補貼、奉獻,孃家好,你才能好”的思想。
她們根本沒有機會跳出這個封建傳統的圈子。所以,即使她們一生的幸福被犧牲,她們也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事件說定,就該吃飯了。
紀滿川和紀滿慶幾個年輕人開始幫忙端盤子、端面、端菜,男人們擠在窯裡吃飯,女人們就擠在灶房裡吃飯。
媒婆也是女人,所以也來了灶房。
她心情愉悅地敘說著自己如何耗幹唾沫,促成這三件美好姻緣。引得三個當事人女孩子都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臉紅。
楊氏和陳氏一邊吃飯,一邊和三個女孩子絮叨:“娃娃,過日子都是牙咬緊往下過哩。你們三個雖說事情說定咧,但是沒有那麼快成親,還要再在孃家圪蹴上二年,千萬可嫑有啥胡亂的心思。”
紀永靈原本無心吃飯,她還在思索著山坳裡的那些黑石頭。
不過見媒婆說得有趣,也拉回了心神,聽媒婆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如何恰巧想到這三家,又如何一一去串說,進而促成這樁奇緣。
果然,人間一切“奇蹟”都是人民群眾創造發明的。
紀永靈是發自心底地佩服這個大字不識的村裡老太,能把幾家有些殘缺的男孩子和健全的女孩子都湊在一起,而且把親事轉起來,真的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
而這位農村婆子僅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一下促成了三件親事,可見其能力之出眾!
回去牛家莊的路上,楊氏幾個女人在騾車上不停絮叨的誇讚著另外兩家的女孩子多麼乖巧,在灶房裡多麼勤快,說她們以後肯定會持家,會過光景。
幾個男人走在騾車旁,也討論著幾個換親的人家。
紀永靈一直盯著手裡的那塊黑石頭在想事,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大人的談話。
胡喜容見紀永靈不說話,便打趣道:“靈兒,你想啥著哩?該不是在想以後尋個啥婆家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