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她娘,快拿個剪子給我。”紀滿慶一邊叫喊著,一邊踮著一隻腳走進院子,身後跟著紀永寧、紀永周。
“你這是咋弄的?腳被蠍子蜇了?”紀滿川返回院中,盯著紀滿慶踮著的那隻腳道。
紀滿慶一屁股坐在院中的蘋果樹下,沒好氣地說:“我說三哥,你就不能盼著點我的好,我這還不是找靈兒給弄的。”說完,翹起光腳的那隻腿,只見草鞋已經從腳上竄去了小腿肚。
紀滿川看著紀滿慶小腿肚上的草鞋,說:“你這又是耍啥猴把戲,拿草鞋當褲子穿?那也不是這樣穿的啊!”
紀滿慶用力去扯腿上的草鞋,可是草鞋就是紋絲不動,他氣鼓鼓地又踢了兩下腳,說:“別提了,我去北邊溝畔去找靈兒,看著半山腰有隻籠,跟咱的籠挺像,以為是靈兒的,便想著提著籠去找靈兒。
結果剛走幾步,跳出一個潑婦,喊著說,我偷她的籠和草。不等我解釋,她就跳起來撓我的臉,我肯定不能讓她撓啊,男人的臉面多重要。於是往後退,一個出溜,草鞋帶子斷了,鞋穿腿肚子上了。”
紀滿川無語地看著自己弟弟,紀永寧和紀永周在邊上憋笑。
紀滿慶脫下另一隻鞋,拿在手裡朝紀永寧飛去,喝道:“還不去找你娘給我拿剪子,還笑!”
紀永寧躲過飛來的鞋,飛快地憋著笑跑了。
紀滿川踢了踢落在他腳邊的那隻草鞋,看著紀滿慶兩隻袖子上開了線的補丁,問:“那你到底有沒有被撓?”
紀永慶不屑地冷笑一聲,說:“也不看看我是誰,我紀老四咋說也是練家子,能讓她一個婦人得逞。我好男不跟女鬥,讓她而已,她還真當自己是一丈青扈三娘啊。”
紀滿川撇撇嘴,一副沒眼看的樣子:“那你就這樣光著腳丫子回來的?”
紀永慶又去扯了一把腿上的草鞋,說:“誰知道能裹這麼緊,我只能光著腳回來。哎,人倒黴的時候喝水都能噎著。上坡的時候,又被冰草割了幾道,還挺深。”說完,又掰起腳丫子檢視。
“天光神,你這是弄啥咧,人沒尋著,還弄壞一雙草鞋,你這天天都能幹些啥!”胡喜容操著剪刀走過來,看著紀滿慶腿上的草鞋大驚小怪道。
紀滿慶咂巴一下嘴,氣呼呼地說:“你這婆娘,趕緊給我剪了,害得我腳底都磨破了。”
“拉倒吧,你這腳底板厚得跟城牆似的,針都扎不穿,還能被路上的土磨穿,笑死個人。”胡喜容一邊不客氣地說著,一邊拿剪刀“咔嚓”一下剪開草鞋。
紀滿川無語地搖搖頭,轉身走向賈蓉花的窯洞。
屋裡,賈蓉花已經給二丫頭喂完奶,正一臉愁容地聽著陳氏的哭訴。
原來這六奶奶當年也和賈蓉花一樣,生了女兒差點被家裡送走。
當年陳氏生了三個女兒,為了追生兒子,也為了減輕家裡負擔,婆婆當時提議把她家老三送走,不過後來在陳氏拿刀威脅下沒送成,但也給了紀永靈的四奶奶當女兒。
在這西北大地上,家家都得生兒子,畢竟“農耕經濟稱王”的時代,兒子是主要勞動力,兒子多了好種田。
但是在寧平縣一帶,有兒子的人家也都希望有個女兒。因為老了兒子可以給你吃穿,但是貼身照顧還是需要女兒來做,尤其去世後的擦洗身子穿壽衣等流程,預設都是女兒來做。
紀永靈的四奶奶家生了九個兒子,卻沒女兒,就把陳氏的老三給了四奶奶。雖然四奶奶一家未曾虧待這個女兒,但是她嫁得很不好,婆家又遠,日子又苦。陳氏逢人說起就哭。
紀永靈在炕邊上坐下,聽著陳氏罵罵咧咧地哭訴,抬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再低頭看看已經睡著但睡得不安穩的小嬰兒,嬰兒包被上也是補丁摞補丁。心中感嘆,這到底是什麼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