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管事知道今天這事恐怕不好收場,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我們做下人的也是為難。我們莊子裡的規矩向來如此,偷盜無論多少都是偷,對吧?要是我們不管,這以後,地裡還不知道要丟多少東西。
要是丟得多,我們做下人的也賠不起啊。而且這苜蓿是要拿來餵豬的,都叫旁人都掐光咧,我們莊子的豬吃啥哩?”
紀滿川氣憤地吼道:“你們是人嗎?你看這兩個娃娃餓得就剩一層皮咧!你們餵豬的苜蓿就算給這兩個娃娃掐幾把,會咋?會把豬餓死嗎?”
龐管事賠著笑,不再接話。
紀永靈看著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孩子,回頭對龐管事說:“兩個娃娃雖然揪了你們的苜蓿,是有錯在先,但罪不至死。你們現在把人打成這樣,起碼得給些賠償,讓這兩個娃娃去看大夫治傷。”
龐管事面露難色,說:“這......沒有這種偷了人,還要主人家給賠錢的先例啊........”
紀永靈冷臉道:“以前沒有,現在有咧!如果你不給,我就去尋趙財主要。”
龐管事一臉糾結,他不確定面前這女娃子到底是不是給他家老爺治病的人,思來想去,最後咬咬牙,從袖筒裡掏出一兩銀子,說:“這樣吧,今兒的事,權當我給老哥和大侄女你們面子。我拿出一兩銀子給這兩娃娃看傷買吃的,咋樣?再多我身上也沒有咧。”
紀永靈盯著龐管事看了看,接過那一兩銀子,又轉手交給那個大些的男孩,然後對龐管事道:“龐管事,你以後最好收斂一二自己的作風。這次看你拿了這一兩銀子的份上,暫且饒了你。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保不準,會在趙財主面前說些什麼......”
一聽這話,龐管事心裡更加肯定了紀永靈就是給他家老爺治病的女娃娃。
他聽紀永靈說饒過他,大鬆了口氣,忙點頭哈腰答應著,之後說了一串不要錢的好話,便帶著手下匆匆離去了。
見龐管事等人走了,那個叫鍋娃的小男孩眼神總算沒有那麼驚恐了。
那個大些的男孩子捏緊手裡的銀子,拍拍懷裡的弟弟,說:“謝謝叔,謝謝姐,謝謝你們救了我們,還給了我們銀子。你屋裡是阿達(哪裡)滴,以後我們大咧,一定會去報答你們的。”
紀滿川搖搖頭,說:“不謝,有啥謝的哩,碎碎個事,還報答啥哩!娃娃,你們爹孃,家裡人呢?”
一聽紀滿川這話,兩個男孩子眼裡的亮光都消失不見,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瞬間蔫吧了。
紀滿川明白了,這兩個孩子的爹孃肯定是沒了。他停頓一會兒,說:“那你倆平日裡住阿達,我送你們回去?”
那個大點的男孩子抿抿唇說:“叔,我們倆都沒爹孃,沒有親人咧。先前一直住在那邊半山溝裡,半塌的爛柴窯裡。前幾日下雨,我們沒有尋到吃的,今兒出來想尋些吃的,結果......”
紀滿川無奈嘆口氣,溝裡他能不熟悉嘛!柴窯都不會太大,是大傢伙偶爾臨時歇腳的。那半塌的柴窯,根本就不是人住的,也不知道這兩個娃娃怎麼活下來的。
他說:“都是恓惶娃娃,那你倆在平時都在溝裡能尋到些啥吃的啊?”
那個大點的男孩微微一笑,說:“野菜、花哨樹葉子、陀螺子......反正能入口的,吃不死人的,我們都會吃。有時候我們也會挖地老鼠吃,還會射黃鼠狼吃.....反正都能吃。天氣好的時候,我們還會去縣裡要飯吃,運氣好的話,能要到一碗麵湯半口饃。”
這話聽得紀永靈更是心酸,這個男孩子也就跟紀永寧差不多大,但卻為了他和弟弟的生存,吃了這麼多苦。
紀滿川也是覺得心酸,他思量了一下,咬咬嘴唇,說:“那你們還要回去溝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