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娃眯眼笑笑,笑得很溫暖,很舒心,說:“嗯,我會的!永靈姐,我來寧平縣這麼久,一直都沒想念過曾經的家鄉,因為每次只要一提起,我就很害怕,害怕那個血流成河的地方。可是,我今兒卻特別特別地想家,我和你說說我的家鄉吧……
我的家鄉在信州府,是一個山多河多的地方。我家門口有條河,叫信江河。河上時常漂著大大小小的船舶,岸邊有蘆葦、菖蒲、柳樹、桑樹.......像這樣夕陽西下的陽昏(傍晚)時候,整個河面都是橘色的,會有船伕搖著櫓,放著魚鷹在捕魚。
河邊會有很多阿嬤、嬸妠在洗洗涮涮;小孩子會揹著木頭趁著大人不注意,一頭扎進河裡.........橙黃的河面就這樣被這群調皮的小孩子用力劃開一道道的水波,濺起一層層的水花,然後引來河邊大人的一頓喊叫和痛罵聲!”
好美,好有生活氣息!紀永靈靜靜聽完,心中不由讚歎。
那個畫面,光是聽鍋娃這樣簡單述說,她都覺得那個美不勝收。更何況,那是鍋娃出生成長的故鄉,那些河邊的阿嬤、嬸妠可能就是他的家人親戚。
魚米之鄉的信州府,從古到今都是風景如畫的地方,承載著一代又一代北人對江南的美好想象。
鍋娃還在繼續說著他的故鄉,他的過去……
“我祖父的醫館就坐落在信江河畔,我時常坐在竹凳上,看著許多獨輪花車,還有挑夫在石板路上來來往往,穿梭於那條通往碼頭的路上。那些花車上,有裝滿稻穀的,有裝滿棉花的,還有裝滿茶葉和紙的。
挑夫們肩扛手提,滿臉汗水,每每路過我祖父的醫館,都不忘和我祖父打聲招呼。我祖父也總是笑眯眯地回應他們,有時還會熬一些清涼的藥水擺在門口,給那些勞累的挑夫們喝........”
紀永靈安靜地聽著……
原來鍋娃是生活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他的童年一定很幸福吧!江男多才子,也有很多有名的書院,如果鍋娃在那裡長大,一定可以成為一個翩翩公子,或是讀書當官,或是行醫治病。
可惜這場人為導致的變故,卻將這個溫馨的家庭推向了深淵,不僅讓鍋娃失去了至親,也讓他的生活軌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紀永靈拍拍鍋娃的肩膀,由衷地說:“鍋娃,你現在還碎,以後你就知道咧。每個人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坎要過,有自己的劫要歷。好好活著,就是對那些疼愛你的親人的最好回報。
信江河畔的那個碼頭很美,那裡的風景也很好,以後等你長大,可以再回去江南看看。如今,就讓這些美好的回憶好好地保留在你心裡,讓它們在往後的時光裡,化成天上的星星,給你成長的道路上,增添一絲光亮。”
鍋娃搖搖頭,眼神堅定地說:“不,永靈姐,這輩子我都不會回去咧,那裡已經不屬於我。我現在是老紀家的人,我的家在西北,西北挺好的,我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兒。”
“好,一輩子都待在這兒!”
……
雖說紀滿川和紀滿慶弟兄倆已經分家,如今分開兩個院子住著,可是塬上嫋裡只住了這兩家,顯得有些孤寂。
紀滿慶在老院子時熱鬧慣了,現在面對空蕩蕩的院子,一時有些不適應,閒了總愛往紀滿川家跑。
胡喜容則更是,只要是沒事,就拿著針線過來和賈蓉花一起做,看著紀永茹和紀永安在院裡玩。
這日早上,紀滿川家門口打水的人陸陸續續離開,勺娃、鍋娃已經跟著紀永寧和紀永周去張家畔唸書了。
紀永靈在院裡洗衣裳,如今有了井,洗衣做飯方便很多,再不必去河溝裡擔水。不過,她還沒洗幾下,就聽到隔壁院裡傳來紀滿慶兩口子的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