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裡,賈蓉花和胡喜容一直在“咚咚咚”地不停切菜,拴柱媳婦和紀六奶陳氏也端著自家碗盤、筷子過來幫忙燒水做飯。
楊氏忙得團團轉,像個陀螺一樣,一會兒在灶房裡叫賈蓉花去給娃娃餵奶,叫胡喜容洗菜,叫拴柱媳婦和麵……一會兒又在院子裡喊紀滿川拿這個,喊紀滿慶收拾那個,連幾個孩子都不放過,一會吩咐紀永寧抱柴火,一會兒讓紀永靈去拔蔥娃(小蔥)、割韭菜……
好不容易消停,她自己蹲在灶房門口洗了幾把菜,突然又想起什麼,一陣風似的颳去窯裡一頓翻騰,又一陣風似的刮出來,在院裡挪挪桌子、搬搬凳子。
院子樹下已經支起三張大方桌,四周擺著幾個長條凳。
牛家莊家家戶戶都不寬裕,一般除非女兒是頭一個孩子,不然生女兒都是不過滿月的。紀永安本來也不過,但是紀老爺子和楊氏認為,紀永安是紀滿川時隔幾年後才得的孩子,而且出生時又是地龍翻身,天狗食日,小過個滿月圖個吉利,給孩子去去災、鎮鎮歲。
不過紀永安的這個滿月不過事,只是直系親戚過來簡單熱鬧一下,沒有席面。
“滿川——恭喜呀——”
第一個上門的竟然是劉綠,他胳膊下夾著幾張紅紙和一支毛筆,手裡捏著一雙小布襪子,朝紀滿川賀喜道。
紀滿川還沒反應過來,因為今天不辦席面,所以並沒有邀請村裡人,他朝門口走兩步,忙招呼道:“哎呀,劉綠兄弟,你咋過來咧?今兒我不打算過事,你看你這——”
劉綠抬手,止住紀滿川后面的話,說:“滿川兄弟,咱就不要外道咧。我知道你不給二丫頭過事,不開席,但是親朋好友過來,總要行(xing)情,肯定需要一個寫禮薄的賬房先生哩,我劉某不才,就勉為其難代勞一二。”
說著,劉綠把胳膊窩裡的紅紙和毛筆拿了下來,捏在手裡。
話都說到這份上,紀滿川只能道謝,伸手將人往裡請。
劉綠把手裡的小襪子交給紀滿川,說:“這是我叫我姐代做的,我這個情就不用上禮簿子咧。”
紀滿川有些哭笑不得,這一雙小襪子加上劉綠手裡的紅紙,這情真是不便宜啊。
紀滿川無奈,給門口支了一張桌子,劉綠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鋪平紅紙,等待記錄上門人的禮物。
很快,紀滿囤一家便過來了。
趙雲霞給紀永安做了一個小帽子和一對小鞋子,鞋子上還特意繡了幾朵花,可以看出來是用了心。
趙雲霞上完禮就一頭扎進灶房去幫忙,驚得紀永靈困惑半天。
她總覺得趙雲霞有時候做事很體面,很大方;有時候又很糊塗,尤其涉及和老紀家有關的人和事,硬是胡攪蠻纏,真是挺矛盾一個人。
也可能是有外人在的時候,以趙雲霞好面子的性格,她不願意落下小氣、不賢惠的口實,所以做事周全給別人看。而對上老紀家的人,她總覺得吃虧,凡事都想多佔、多爭,多要,用楊氏的話來說,就是得(dei)多都不得夠。
接下來上門的是紀永靈外家,她外奶、外爺、大舅和大妗子拉著架子車,車上坐著兩個娃娃,揹著一包袱蒸饃,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
紀滿川見岳家上門,忙到門外去迎,並招呼紀滿慶來幫忙接架子車,自己攙著紀永靈外爺賈老漢往院子裡走。
紀老爺子聽說紀永安外爺外奶來了,也迎了過來,一見賈老漢,就忙伸手攥起賈老漢的手噓寒問暖,問這問那,問孩子、問收成,話語裡盡是真誠和熱情。
賈蓉魁見門口坐著賬房先生,趕緊把架子車上的包袱拿下來,一件一件掏出來給劉綠看。
劉綠一筆一劃在紅紙上寫道:“她大舅,百家衣一件、褲子一條、虎頭鞋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