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在它氣勢旺盛時一頭撞上去,不如先找一個稍弱的對手稱稱彼此的斤兩。
這個投石問路的想法得到了很多將領的響應,索都、張弘範等名將先後戰敗,伯顏領兵南下卻被阻於江西北側的群山之間,這些事實讓驕橫的蒙古將領們選擇了謹慎。
“末將以為,與其匆匆南下討伐文天祥,不如先剿滅陳吊眼。眼下兩淮有漢、唐、周、楚幾家反賊隔著,文天祥無法北上與陳賊呼應。”一個在軍中多年的蒙古將領建議道。
“而那幾路人馬忙著關起門來當皇帝,自然也不會給陳賊任何支援!文賊的話雖然說得響亮,張口華夏,閉口華夏,實際上漢人依然時一盤散沙。陛下可逐個擊破之,用事實擊敗文賊的空話!”
“末將附議也速特穆爾老將軍的提案!”蒙古籍漢軍萬戶李軒瞪了那個鄙視漢人的蒙古將領一眼,出列下拜。“末將願領一路兵馬為陛下滌盪兩淮,在陛下回師前,把南下的道路清理乾淨!”
“漢、唐、周、楚幾個笑話,應該剿撫並重。陛下若以雷霆之威擊之,此輩向來無風骨,想必紛紛南逃,反而讓文天祥帳下白添了許多兵馬。”老將阿里海牙慢慢說出自己的構想。諸將之中,只有他和阿刺罕兩個真正清楚破虜軍的戰鬥力。如今元軍在火炮配備方面己經不落下風,但畢竟沒有破虜軍對新式武器掌握得那麼熟練。與其和破虜軍硬碰硬,不如在漢人的民族性上做。
蒙古人的傳統是對強者無保留的服從,所以忽必烈可以把蒙古人凝聚成一條繩。而漢人的英雄向來彼此不服氣,每個人心裡都在做帝王夢。如果在這一點上做點突破,以兩浙的反王們為元軍之前驅,南方檄文中所謂的華夏民族,無疑當頭捱了一記大耳光。
“得防備文天祥從海路支援陳吊眼!”有人謹慎地提醒。破虜軍的海上優勢一直為北元所忌憚,如果文天祥不顧一切從水路給陳吊眼派援兵,東征之舉又可能打成一場曠日持久的爛仗。
“未必。海路運兵,少則與事無補,徒增傷亡。如果運得多了,文賊拿什麼給他們提供糧草?”忽必烈皺著眉頭反問。
既然皇帝陛下都表了態,諸將們自然也無需多費腦子。在大多數將領眼裡,先打陳吊眼與先攻文天祥只是戰爭的步驟問題。有三十多萬蒙、漢聯軍,還有近二十萬協裹而來,自各乾糧的民壯,這仗怎麼打都沒有輸得可能。
“給伯顏傳令,讓他不計代價,加強在江西的攻勢!”忽必烈想了想,再次傳令。
殘宋的實力絕對支撐不起兩線同時作戰,文天祥把大軍集結到長江畔,鄒諷那邊的兵力必然會出現短缺。如果伯顏能在夏天結束之前完整地拿下江西,江南的元軍就可以順勢插到文天祥的側後。長江邊上呂師夔這路殘軍,如此兵勢面前,他應該懂得自己該選擇哪一方。
漢人有句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抗元檄文》上的話說得雖然漂亮,具體到生死關頭,卻未必如一張手紙。第一次領兵南下時,那些一邊高喊著為趙姓朝廷盡忠,一邊迫不及待開城投降計程車大夫,大夥還見得少麼?
華夏(一下)
夏日的風暴如期而至,澆冷連天烽火。把羅霄山、仰山、玉筒山、皂閣山,江南西路大大小小的山脈遮斷在雨幕之後。在硝煙未盡的荒山上,蒙古人與漢人的屍體縱橫交錯地層疊在一起,血,宛如劃在大地上的一道道刀痕,順著被火葯燻黑的山坡上淌下。黑色的土地冒著熱氣,一個個巨大的彈坑猶如魔鬼張開的嘴巴。沿著魔鬼的嘴角邊,紅色的血水匯成小溪,然後奔流成河,向東,向北,最後流入贛江。點燃半邊江水,呼嘯著向更遠的東方流去。
那是江南豪傑的熱血,數月來,十餘萬鐵骨男兒倒在群山之間,用生命守護了身後這片沃土。而在群山背後,還有更多的男人放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