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靴再度踏上他們的身體,趟過血河,衝向死亡的懷抱。來不及害怕,也來不及猶豫。
五十步,終於有人趟過了五十步血河,看清了對面破虜軍將士的面目。“衝啊,奪回福清城,每人賞銀二兩。斬首一級,每人賞鈔半貫!”千夫長黃謙大聲喊道,揮舞著鋼刀衝在最前排。
即使不能殺入福清,他也要把城下這夥弩手殲滅。轉眼間,麾下五千多弟兄倒了一千有餘,巨大的損失,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
對面,那個穿著軍官服色的年青人笑了笑,放下弓,用力一揚手。
幾十個鐵疙瘩從弩手背後飛起,冒著輕煙,落到重甲步兵的腳下。沒等他們反應過對方扔了什麼東西,“碰”,一聲巨響,無數屍體飛向了半空。倖存者猛然從狂熱中清醒,丟掉武器,如浪花般退回。哪裡還來得及,將後背暴露給對方,是戰場上的生存大忌。
血,在地上飛濺成河。憤怒的弩箭追逐著面前的每一條生命。伴著戰鼓的節奏,破虜軍的弓弦聲清脆而整齊。
弓弦聲嘈嘈切切如歌,無數人不甘心地倒下。頻死著的呻吟和弩箭破空聲交織於一起,就像佛寺晚鐘聲裡的梵唱。
一退半里,在親兵拼死護衛下逃過一次劫難的黃謙停住腳,儘量收攏起自己的部下。沒等他把人數點清,身後已經響起追擊者的腳步。五百名破虜軍將士,擎著雪亮的鋼刀追了過來,越追越近,越追越近。
對方是沒有端著弩輕甲步兵,倖存的左翼軍將士心中一鬆。還沒等他們決定是且戰且走還是組織一次反擊,半空中,突然響起尖利的呼嘯。
幾枚冒著輕煙的彈丸,從城頭上呼嘯著砸了下來。落入了聚攏在一起計程車兵當中。當倖存者從硝煙中睜開雙眼,沒有人敢認為,彈丸所炸開之處還是人間。自己的袍澤已經不知去向,原來他們站立的地方,地獄之火熊熊燃燒,斷臂,殘肢,人的頭顱,在空中飛舞,盤旋,下墜。
又幾枚彈丸飛來,在驚詫計程車兵們面前炸裂。帶著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千夫人長黃謙飛上了天空。看著自己的下屬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看著自己心愛的猴子甲破成碎片。看著自己的手臂、大腿,突然意識到那些東西,原來都屬於自己,然後就墜入了無盡黑暗。
原來被屠殺,是如此恐怖的事。倖存者拎著武器,不知道是該繼續逃命,還是跪地求饒。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勇氣,人跑得快,快不過天空中飛來的炮彈和弩箭。求饒,當年跟著蒙古軍殺盡興化城中三萬百姓時,有誰憐憫過城中百姓是自己的同胞!
幾百把鋼刀砍了過來,失去了主見的左翼軍將士,機械地抓起武器,迎戰。然後毫無抵抗力地被砍翻。習慣性地在殺戮面前逃跑,然後被追上來的鋼刀刺倒。
有人跪在了地上,丟掉武器,把頭扎進了泥土,把命運交到了對方手中。讓他們欣慰的是,利刃破空的聲音沒在頭頂上響起。幾個年齡比較大,讀過書模樣的人把他們聚攏在一起,一一登記,造冊。然後像趕牲口一樣地將他們趕向了城門。
城門口,一夥奸商模樣的人,對著戰場指指點點。
那一戰,五千左翼軍重甲只逃回了三百多人。兩千多戰死在福清城外,一千八百多被俘虜,還有數百人不知去向。而破虜軍如何處置俘虜的手段,很快從福州那邊傳了過來。(宋代的重甲兵與歐洲的重甲兵定義不同,裝備要輕得多)
沒參加過興化屠城血案的,算俘虜,可以選擇回家或加入破虜軍預備隊,經訓練和教育後成為補充兵。而跟著韃子屠過城的,要到礦山中做十年勞役。只到他們認清了自己的罪孽,才可以被家人贖回。
“十年勞役啊,在暗無天日的礦井裡!”巡夜的左翼軍士卒瑟縮著,為自己今後的命運而擔憂。早知道如此,就不跟在蒲壽庚身後殺人了,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