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此刻,陳吊眼根本不知道元軍已經攻佔了青陽寨。陳吊眼的信使,就在來泉州的路上,希望他緩緩行軍,以便雙方配合。
張唐也沒有料到,阿剌罕和阿里海牙的胃口,不僅僅是劫掠地方。泉州的富庶早已令二人垂涎。這兩個北元悍將並不知道破虜軍第一標已經到了泉州。他們醉心於劫掠,正加速向安溪推進。
如果冥冥中真有神明存在,從空中看去,祥興二年的秋天,他會看到一幅令人驚異的景象。
五萬元軍,自青陽寨沿河畔順勢而下,直撲安溪城。
同時,與元軍方向相反,兩萬破虜軍,卻沿溪畔向安溪前進。
在這兩支相對急行的軍隊的西面,鼓鳴山下,卻有三萬大軍沿山路緩慢前行,悄悄地向青陽寨靠攏。
如果,三支兵馬的統帥知道彼此之間的位置,他們絕不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但是,在這個依靠信鴿和戰馬傳遞資訊的時代,他們關於對手的行動,除根據有限情報做出的推算外,幾乎一無所知。
第三章 死生(二)
秋日的朝陽從山頂探出頭來,暖暖地照在安溪城頭。
破虜軍團長朱平從敵樓裡走出,帶著幾個士兵四下巡視。平心而論,他不認為安溪城能擋住元軍奮力一擊,這個彈丸小城方圓不到三里,城牆低矮破舊,已經多年沒有經過修茸。雖然城西側的安溪水量充沛,安溪城卻連條護城河都沒引出來。
這個城市地理位置太不重要了,所以破虜軍根本沒在此浪費自己有限的兵力。朱平能駐紮在這裡純屬偶然,他麾下這個營的職責原本是守衛漳州。黎貴達帶著達春突破龍巖防線後,在三溪一帶對百姓大肆屠殺。三溪屬於漳州府,守軍有守土之責。為了把元軍注意力從逃亡百姓身上引開,朱平向漳州守將主動請纓,帶著四個營人馬騷擾達春後路。結果達春在擊敗蕭明哲部後,掉頭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朱平攔在半路上。兩千破虜軍雖然訓練有素,人數和敵軍卻差得太懸殊,血戰半日後,四個營人馬只有五百多人跟著朱平突出了重圍。眼看著撤回漳州的道路被斷,大夥只好順著山區走進了泉州府的地界,暫時在安溪城內修整。
在安溪城,朱平把所有士卒整編成了一個營。派人分頭向漳州城和福州大都督府彙報戰況。結果不久之後,漳州和福州的訊息均被敵軍切斷。他這個營,成了徹底的孤軍。好在朱平當孤軍已經當習慣了,有很多經驗。當年在四川抗元,兵馬被打散後,他也是一個人帶著二十幾個弟兄從元軍縫隙中殺了出來,輾轉到了福建,投在文天祥麾下。
等了十餘日,沒等到大都督府和漳州方面的指示,朱平知道外邊肯定戰事吃緊,所以一面抓緊時間給傷兵醫治,一邊四下派出信使,尋找距離自己最近的破虜軍動向。
四日前,信使回報,破虜軍第一標已經到達了泉州。統領張唐要求他暫時駐紮在安溪,監督元軍動向。朱平欣然接令,踏踏實實地擔負起安溪的防禦任務來。
即使知道安溪不可守,也要執行軍令。這是朱平為人的一貫原則。準備守城物資,豎立比城牆高出一倍的瞭望雕鬥,清理城牆附近通道。三天時間在忙碌中,不知不覺地過去。現在是接到命令後的第四天,正準備開城門放百姓進出的時候。
天際邊傳來一陣低低的雷聲,很輕微,卻帶著大地一同震動。朱平警覺地握住了刀柄,抬頭望向城牆上高挑的雕鬥。
高聳出城牆的雕鬥上,負責瞭望計程車兵快速挑出了一面紅旗,斜斜地,指著西北方向。
“放狼煙,通知弟兄們全部上城!”朱平拔刀在手,大聲高喊。憑藉本能,他判斷出來人是敵非友,如此濃密的馬蹄聲,只有元軍,只有元軍中的蒙古軍行動時才能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