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虜軍就能走多遠。反過來亦是如此。
陳龍復雙眼中精光閃爍,彷彿已經看到了新政鋪向全國後的情景。在他心中,所謂新政,其實是對聖人之道的一種全新解釋。隨著大宋或者大都督府的振興,聖人之道也可以灌輸,並傳播下去。這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功業,完成或者參與它的人,都足以憑此名留青史。
“聖人之道?”文天祥目瞪口呆地聽著陳龍復的話,心裡又多了幾分困惑。陳龍復的設想,已經有些類似於文忠記憶中的工業化國家。但自己曾經認為,這與聖人之道格格不入。文天祥為此一直非常苦悶,費了很多時光才想明白到底該何去何從。而陳龍復這個沒夢見蝴蝶的人,居然能把工業化國家和聖人之道毫無縫隙地聯絡在一起。
“聖人提倡兼收幷蓄,而不是固守其成。最終所求,乃是秩序。而百姓在作坊做久了,自然知道令行禁止,也自然知道彼此容讓合作!”陳龍復笑了笑,把自己平時的一些思索一一道出。如果對方不是文天祥,這些思考結果他絕對不會輕吐。在這個以死守為榮,變通為恥的儒林裡,他寧願把自己真實的想法爛在肚子中。
“如此,大道可行,國運可昌!”文天祥終於明白了陳龍復的意思,笑著總結。雖然陳龍復的想法與自己的想法並不完全一致,但沒經歷過文忠記憶侵蝕的他,能想到這一層已經非常難得。
接過陳龍復的話頭,文天祥繼續補充道,“少卿可曾想到,除了少卿所總結了那兩句話外,以宋瑞之見,欲行聖人之道,還要加上‘由下而上’四個字。”
“由下而上?”這回,輪到陳龍復發楞了,他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文天祥的眼睛。
“少卿請看,自李唐以來,我朝制度,皆為如此結構!”文天祥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畫了個大大的佛塔,然後與佛塔上點了幾點,說道:“就像這個塔,最上邊是皇帝,然後是宰相,各部官員,然後是知府、縣令,小吏,最底層承受重壓的根基,卻是百姓。丞相對皇帝盡忠,百官對丞相盡責,小吏對上司盡職,惟獨那些交糧納稅的百姓,他們的事情,沒人管。當官的貪婪,不盡心做事,只要不被上司發覺,或者被發覺後也能討好上司,就不會被撤換。所以,官員們樂得輕鬆,吟詩作畫,清談傲物,沒有人還想著替百姓做實事。時間久了,諸弊淤積,百姓被壓得透不過氣來,自然要起來造反。百姓一反,國之根基腐朽,大廈將傾。縱使有能臣可強撐一時,亦難敵外族順勢一推。由是看來,以元代宋,不過是將百姓頭上這些塔中,換掉或加上一層。實際上對百姓而言,其中差別並不大。所以,國難當頭,豪傑不出。卻盡出些董大、張弘範這種人物…。”
燭光下,文天祥詳細剖析著歷朝結構,指點著其中優點與不足。與聖人所言不同,文天祥並不認為上古的結構是最好的。實際上,除了亂華的五胡和入侵的大元,中原歷朝一直在實現著一個自我完善的過程。唐制是隋制的修整與延伸,宋制借鑑了唐末藩鎮割據的現實。無論是想趕走北元,還是為了避免悲劇的重演,都需要一種更可行的治政方式。
這種方式到底是什麼,文天祥希望陳龍復能和自己一同摸索。內心深處,目睹了謝太后、賈似道時代無能與無行的大宋,聖人之世這個理想在文天祥心中早已破滅。這點他的理念與陳龍復不同,但作為非根本性分歧,文天祥沒有說出來。同時,文天祥對文忠所追求的大同世界也不相信,在他那雙歷盡風波的眼中,大同之夢和聖人之世,本質相差不大。都對個人修為無限的高,這對執政者很有利,一旦無法兌現他們當初的承諾,他們就可以拿百姓素質不夠做藉口。
而他所期望的制度,執政者卻不應該如此輕鬆地推卻責任。他必須以這個國家的現實為依託,尋找一條相對公平和安全的路。一旦失敗,那是執政者與他的同伴失